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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卿看着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沉默了。
他明白了萧锋的深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可以因延寿堂案敲打孙家，但若是将齐王和江南第一豪族孙家牵扯进来，最终的结果如何那就不好说了！
两个庞然大物的殊死搏斗，受伤最大的只会是一旁仿佛置身世外的第三者。
“臣……明白了。”
王昭卿躬身一礼，转身退下了。
三日后，金銮殿上。
延寿堂一案余波未平，朝臣们还在私下议论被查抄的孙家京号，还有瑞王妃的“手段”。
或是感慨称赞，或是敬而远之，或是鄙夷唾骂，但所有人都不能再无视瑞王府和它的“女主人”了！
龙椅之上，皇帝的脸色依旧带着几分余怒未消的阴沉。
五皇子齐王萧锐出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带着一股锐气，声音洪亮清晰。
“父皇，儿臣有本奏！”
“讲。”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延寿堂一案，骇人听闻，暴露民间药行监管混乱、良莠不齐之积弊！劣药害人，人命关天，此事关乎我大梁社稷安危！”
萧锐言辞恳切，掷地有声，忧国忧民的态度倒是非常符合他一贯的人设。
“儿臣斗胆提议，设立‘皇家药监司’，专司天下药材采买、炮制、流通之监管！统一药行准入规制，严查药材品质，杜绝劣药害民！此司首属皇家，方能超然独立，不受地方及各方势力掣肘，真正为国为民，整肃药行！”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安静了一瞬，旋即如同沸水般炸开！
“皇家药监司？”
“首属皇家？这权柄……”
“齐王殿下此议……切中要害啊！”
“然则此司权责重大，由何人执掌？”
皇宫大内有御药监，太常寺有太医院，户部市易司也管着民间药业商户，翰林院医官使负责民间医师药师的医簿籍属……
按照齐王的这个提议，似乎是要单独设立一个首隶皇家管理的药监司，统一由该司管理天下药业。
“医、药不分家”的情况下，等于把整个医药行业的权力都捏在手里了！
户部、工部、太医院乃至几位皇子的亲信派系，眼中都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设立新衙门，意味着新的权力蛋糕，新的位置，新的财源！
谁能掌控这个首属皇家的“药监司”，谁就等于扼住了天下药行的命脉，掌握了巨大的资源和人脉！
皇帝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扫过下方神情各异的臣子们，最后落在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萧锐身上。
他看到了儿子眼中的野心，也看到了这提议背后隐藏的巨大利益和……风险。
药材等事，哪一个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室监管了制药的质量，天下的医师们还会交口称赞，认为皇室爱民，有人主明君之像。
可若是有人以此牟利，以次充好赚取巨款呢？
如果因此惹出乱子来，朝廷又该怎么做？
“皇家药监司……”
皇帝缓缓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他的考量。
金銮殿上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户部尚书李重翁出列，率先表示了赞同。
“齐王殿下此议，实乃利国利民之良策！然此司权柄甚重，关乎国本民生，主事之人，非德才兼备、深孚众望者不可胜任！”
这位老尚书是六部主官之中年龄最大的，资历甚至比宰相黄崇炎都要深。
“老臣斗胆举荐太医院院判张信载……张大人精研医理数十载，于药材辨识、药性药理，天下无出其右者！由其掌管药监司，必能正本清源，肃清药行之弊！”
李尚书话音刚落，工部左侍郎袁维立刻跨前一步，提出了反对意见。
“李老大人此言差矣！药监司职责重在采买、炮制、流通之监管，此乃工部营造、匠作监管之延伸！张院判虽精于医道，然于商事运作、工坊管理、物流调度，恐非所长！臣以为，工部右侍郎王大人，主持营造司多年，经验丰富，处事公允，实为不二人选！”
“荒谬！”
御史中丞倪衡吹胡子瞪眼，呵斥道：“药监司乃独立监察之司，首属皇家，岂能由六部选任？此当由清流言官中择选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之士！老臣以为副都御史刘大人……”
“刘大人年事己高，精力恐有不济！”
吏部的一位官员立刻插话，语速飞快，像是怕有人抢他话似的。
“此司新立，非年富力强、精力充沛者不能胜任！臣举荐京兆尹府少尹赵大人！赵大人正值壮年，素有干才，且曾在地方历练，熟知地方吏治与商贾情弊！”
“赵少尹资历尚浅，恐难服众！”
“太医院张院判德高望重！”
“工部王侍郎实务精熟！”
“言官清流方能持正！”
一时间，朝堂之上如同开了锅的沸水，各部堂官、各派系的头面人物纷纷出列，引经据典，唇枪舌剑，竭力推荐着各自心中的人选。
仿佛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
龙椅之上，皇帝萧鸿面无表情，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他冷眼俯视着争得面红耳赤的臣子们，看着他们唾沫横飞，看到的却是难以掩饰的贪婪与算计。
一股难以言喻的腻烦感涌上心头。
皇帝的目光掠过站在前列、微微皱眉的五皇子萧锐身上。
延寿堂案掀起的波澜，他轻轻一推就抛出了一个“皇家药监司”。
提议本身确实切中时弊，甚至可称得上高明。
可这个提议背后隐藏不住的是他对权力的野心！
萧锐最近行事，锋芒太露，手段也越发急切，甚至有些失了分寸。
皇帝看着那酷似自己的脸庞，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够了！”
皇帝的声音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家药监司，主事之人，朕意己决。”
所有的呼吸都停滞了，等待着答案。
可当皇帝念出那个名字之后，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一声惊雷。
“瑞王……萧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