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洪流渐趋平缓,但联系未断。
夜离缨伏在临牧云胸前,青丝铺散,与他凌乱的白发交织。
她能清晰感受到身下胸腔的起伏,以及那强健却破碎的心跳。
紫瞳中的慌乱羞恼稍退,却依旧不敢首视那双近在咫尺的冰蓝眼眸。
殿内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余温的尴尬沉默。
临牧云同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自在。
身体的本能渴望着那精纯魔气的滋养,帝骨碎片在贪婪生长,但心神却仿佛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冰冷的算计,思考着如何利用这契约与双修更快恢复;
另一半…却不受控制地沉浸在这奇异的温软与贴近中,鼻尖萦绕的冷香挥之不去。
沉默在蔓延,只有魔气交融的细微嗡鸣。
许久。
临牧云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探究,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
“当年…圣魔宗。”
他顿了顿,冰蓝瞳孔转向怀中微微僵硬的身躯。
“你父亲…为何执意要你与我联姻?”
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夜离缨娇躯明显一颤。
伏在他胸口的螓首微微抬起,紫瞳撞入那片冰蓝之中。
她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平静,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怨恨,只有一种…洞悉后的淡漠询问。
一丝苦涩,在她绝美的唇角蔓延开来。
她移开目光,望向殿内幽暗的角落,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却多了一丝空洞:
“还能为什么?”
“自然是…觊觎你的混沌魔体。”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破温情假象,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他不知从何处秘典得知,混沌魔体乃万魔之源,蕴含登天造化。”
“但魔体天成,强取无用,需…本源相引,徐徐图之。”
夜离缨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寒意:
“招你入赘,便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名为招婿,实为…圈养。”
“只待时机成熟,或夺你根基,或…炼你为丹。”
“助他…登临无上之境。”
寝殿内死寂一片。
魔火的幽光跳跃,映照着夜离缨苍白而冰冷的侧脸。
她将这些血淋淋的算计平静道出,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
然而,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临牧云静静听着,脸上并无多少意外。
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只有一片了然的深邃寒潭。他早就猜到了。
圣魔宗宗主那般枭雄,怎会真心将爱女下嫁一个当时“籍籍无名”的入赘之人?
利益,从来都是唯一的答案。
只是此刻由她亲口证实,依旧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划开了某些不愿深想的过往。
“猜到了。” 临牧云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有三个字。
简单,却道尽了一切。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
夜离缨猛地转回头,紫瞳紧紧盯着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你…不恨?他算计你至深,甚至差点要了你的命!” 在她看来,这份平静比愤怒更令人心惊。
“恨?” 临牧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吞噬之道的残酷,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他算计我,是他强。我最终活下来,并屠了圣魔宗,斩断因果,是我…更强。”
他顿了顿,冰蓝瞳孔首视夜离缨的紫眸,“立场互换,我若知他有混沌魔体,手段…只会更甚。”
冰冷的话语,如同寒风刮过夜离缨的心头。
她看着临牧云眼中那纯粹的、属于掠食者的冰冷法则,紫瞳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这就是他信奉的道吗?
如此绝对,如此…残酷。
可不知为何,她心底那丝因坦白真相而产生的沉重感,竟因他这份“理解”般的残酷…稍稍减轻了些许。
“是啊…弱肉强食…” 夜离缨低语重复,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认同。
在这魔界挣扎数百年,她何尝不是被这铁律磨平了棱角?
只是…心底深处,终究还残留着一点与这铁律格格不入的“愚蠢”罢了。
沉默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少了几分尴尬,多了几分奇异的…坦诚与沉重。
赤裸的真相如同冰冷的刀,剖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温情脉脉的面纱,却也意外地…让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在残酷的底色上悄然建立。
夜离缨伏回他胸前,感受着那沉稳的心跳和破碎帝骨下蕴含的顽强生命力。
她闭上紫瞳,任由精纯魔气继续流淌。
心中那点关于“恩情”的执念,在残酷真相与临牧云冰冷“理解”的冲击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复杂。
临牧云也闭上了眼。指尖依旧缠绕着那几缕冰凉顺滑的青丝。
夜离缨的坦白,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大波澜。
但怀中这具温软身躯所传递的、那份背负着同样残酷命运却依旧固执地守着一点“恩义”的复杂灵魂,却如同投入冰海的星火,虽微弱,却真实地…带来了一丝他从未体验过的…温度。
很陌生。
他本能地想要抗拒,想要用更厚的冰层将其封冻。
但那丝暖意,却顽固地渗透着,无声地改变着某些坚冰的构造。
寝殿内,魔气无声交融。
帝骨在贪婪生长,道基在缓慢修复。
两颗在冰冷残酷中挣扎了数百年的心,于这魔气囚笼中,以最坦诚也最残酷的方式,第一次…真正地靠近。
千年名分,于此刻,才真正烙下了灵魂的印记,无关风月,只为在绝境中…
相互取暖,各取所需,却又…悄然滋生着超越算计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