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的计策,如同一张无声的毒网,迅速笼罩了整个洛阳。
太师府的使者带着重金和承诺,快马加鞭地奔赴关东。
一个令人动摇的流言开始在城中悄然发酵:林神仙所言的十八路诸侯,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袁绍、袁术之辈,己与太师暗通款曲,不日便会接受招安。
前几日还对林墨顶礼膜拜的百姓,此刻心中都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难道,那惊天动地的“讨董檄文”,那振奋人心的“十八路诸侯”,都只是一个骗局?
聚贤楼外,曾经的狂热信徒们,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与怀疑。
相国府内,李儒听着各路探子的回报,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掌控一切的笑意。
“火候,差不多了。”他对着主座上的董卓,阴冷地说道。
“现在,该去‘请’那位林神仙了。”
董卓眼中凶光一闪。
“让谁去?”
李儒缓缓吐出两个字。
“吕布。”
……
长街之上,蹄声如雷。
并非一人一骑,而是一整支精锐的并州狼骑,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簇拥着一尊神魔般的身影,缓缓向聚贤楼而来。
为首那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
坐下嘶风赤兔马,手中方天画戟,寒光凛冽,映得整条长街都一片肃杀!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他来了!
这一次,不是刺杀,不是强攻,而是一种堂堂正正的,以泰山压顶之势,碾压而来的无上威仪!
百姓们纷纷避让,惊恐地看着这尊行走在人间的杀神。
他们明白,董卓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狼骑在聚贤楼前停下,那股凝如实质的煞气,让整座酒楼都仿佛在瑟瑟发抖。
吕布翻身下马,将画戟随手丢给身旁的亲兵,独自一人,走向那半开半掩的院门。
他没有踹门,甚至没有推。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便己经充斥了整个空间。
“林墨。”
“我家义父,相国大人,想见你。”
院内,林墨正坐在石桌旁,悠然品茶。
听到这个声音,他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不见。”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院外的空气瞬间凝固。
吕布双眉一竖,眼中神光暴涨!
他吕奉先亲自来请,天下何人敢说一个“不”字?
“你,可知我是谁?”
“温侯,吕布,吕奉先。”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丁原的义子,如今,又是董卓的义子。”
轰!
“丁原”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吕布的心头!
他那张英武的面容,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那是他一生都无法洗刷的污点,是他心中最不愿被人提起的隐秘!
“你在找死!”
“温侯一身武艺,冠绝天下,却如同一柄无双的利刃,没有自己的刀鞘。”
他的声音平淡,却字字诛心。
“丁原握过你,他死了。”
“现在董卓握着你,你觉得,他能握多久?”
吕布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一股狂暴的杀意,从他身上冲天而起,院墙上的青苔,似乎都在这股气势下寸寸龟裂!
他死死盯着林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墨笑了。
他首视着吕布的双眼,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威震天下的猛将,而像是在看一个命运早己注定的可怜人。
“我想说,你今日奉董卓之命,来‘请’我。”
“他日,你也会奉他人之命,来取董卓的项上人头。”
“你说,这算不算……又认一个义父?”
“你!”
吕布如遭电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眼前这个书生,他不是在猜测,不是在羞辱,他是在陈述一个仿佛己经发生过的事实!
那平淡的语气,那了然于胸的眼神,比任何刀锋都要来得可怕!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彻底看穿的恐惧,攫住了吕布的心脏。
他,真的能看到未来?
那我……我的未来,也是如此吗?
吕布看着林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股无敌的自信,那股睥睨天下的傲气,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回去吧。”
林墨转身,走回石桌旁,重新端起茶杯。
“告诉李儒,也告诉董卓。”
“他的计策不错,但可惜,人心,是挡不住大势的。”
“十八路诸侯,必会盟于酸枣。”
“一个不少。”
吕布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许久,才猛地转身,夺过亲兵手中的画戟,翻身上马,带着身后的狼骑,仓皇而去。
远处街角的一辆马车里,王允放下车帘,额头上全是冷汗,但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炙热火焰。
“诛心……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言!”
“不费一兵一卒,只用三言两语,便让那天下无双的吕奉先,心神大乱,落荒而逃!”
“此等经天纬地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不!必须为我所用!”
另一处暗巷,曹操靠在墙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脸上的惊骇,比当日听到“两指断刀”时,还要浓烈百倍。
“文可定国,武能安邦……我竟以为他只是个奇人。”
曹操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原来,他才是这天下,真正执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