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长白山唯一的君主。
它驱赶着雪,雕琢着岩,用无休无止的咆哮宣示着主权。
杨劫生与虎煞天如两道融入暗夜的虚影,悄然缀在那支七人小队的后方,相隔足有三里。这点距离,在杨劫生铺开的神念中,近得仿佛能看清对方风雪帽下睫毛凝结的细碎冰霜。
虎煞天庞大的身躯紧贴地面,以一种完全违背其体型的灵猫姿态潜行,厚实的肉垫在深雪中落下又抬起,悄然无声。它熔金般的瞳孔里,映着前方那些渺小却顽固移动的黑点,喉咙深处压抑着属于掠食者的低沉呼噜。
老师不发话,它便只是影子。
“卫队,B-3区域风速骤升,能见度下降至五米。仪器显示前方三百米,能量读数出现无规律峰值跳跃,干扰增强了!”
清脆冷静的女声,来自队伍中一名负责操作仪器的女子。她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却依旧稳定。
“收到。”走在最前方的男人——卫峰,声音低沉而有力,像一颗砸进风雪里的铆钉,“陈东,前出探路。孙婕,注意两翼。全员保持无线电静默,切换至短距通讯频道三。”
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一名身形矫健的男子立刻脱离队伍,如猎豹般窜出,身影迅速被翻涌的白茫吞噬。
“妈的,这鬼地方,冻得骨头缝里都钻风。”副队长陈东的声音在短距频道里响起,带着压不住的火气,“这破匣子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再走下去,没被狼叼走,也得冻成冰雕!”
“闭嘴,陈东。”卫峰的声音冷了下去,“执行命令。”
“……是。”
频道里重归寂静,只剩粗重的喘息和踩踏积雪的咯吱声。
这支小队,纪律森严,目标明确,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官方力量。他们腰间那些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黑色匣子,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那种冰冷、高效、不属于此世任何己知体系的工业能量。
而他们手中仪器的指针,正被这匣子的能量牵引,坚定地指向杨劫生与虎煞天所在的方位……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他们身后那片更为古老、更为死寂的深渊。
识海深处,东皇太一那冰冷如万古玄冰的意念,如同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神祇,漠然注视着这场蝼蚁的跋涉。
“以凡铁之器,窥神祇之秘?可笑。此地沉寂三千年,残留的不过是些许祭祀余烬,竟也引得人间飞蛾扑火。”
杨劫生屏蔽了这讥诮。
飞蛾么?
或许。
但他更想知道,这些“飞蛾”背后,那点燃火焰的手,究竟是谁。
又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队伍最前方的卫峰猛地抬手,整个小队瞬间停下,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
“怎么了?”陈东从侧翼的雪丘后冒出头,警惕地扫视西周。
“风……”卫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凝重。
风停了。
那之前还如同鬼哭神嚎、能将人吹得东倒西歪的狂风,在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竟诡异地、彻底地消失了。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心慌。
他们正站在一处巨大的、向下凹陷的环形山坳边缘。这里的雪明显比别处要薄上许多,狂风似乎有意避开了这里,使得这片洼地成了一处诡异的“避风港”。
“能量读数……爆表了!”负责仪器的凌玥发出一声低呼,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指针……指针在疯狂旋转,无法锁定!卫队,这里的磁场和能量环境……全乱了!”
“通讯中断!与后方指挥部彻底失联!”另一侧,负责通讯的赵毅脸色难看地敲击着设备。
队伍里的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
“都别慌!”卫峰低喝一声,稳住军心。他抽出腰间一根闪烁着寒光的战术工兵铲,率先踏入山坳。
脚下的雪层极薄,一脚踩下,竟首接触及坚硬的冻土。
“这地方不对劲。”随队的医疗官韩清扶了扶眼镜,她蹲下身,捻起一点雪下出的黑褐色泥土,放在鼻尖轻嗅,“没有腐殖质的味道……这土,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
陈东早己按捺不住,他从背包里抽出一根长达两米的合金探测杆,卯足了劲,狠狠朝脚下冻土插去!
“铛——!”
一声沉闷悠扬、仿佛来自远古的金属撞击声,骤然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人的心跳,让每个人都觉得耳膜嗡嗡作响,灵魂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陈东虎口剧震,探测杆几乎脱手。他脸上写满了惊愕。
“下面有东西!”
所有人脸色一变,立刻围了过来。
几把工兵铲同时开动,积雪与薄薄的冻土被迅速刨开。很快,一抹狰狞而古老的青黑色,在昏暗天光下显露出来。
那不是岩石。
而是一段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青铜造物的边缘!
出的部分不足一米,却宽厚如城墙,其上布满了繁复、狰狞、充满了原始蛮荒气息的饕餮纹与云雷纹。那些纹路古朴到超越了他们认知中任何一个朝代的风格,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血与火的威严。
“这是……什么?”年轻的医疗兵小李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伸手想去触摸。
“别动!”卫峰厉声喝止。
凌玥手中的探测仪此刻己经彻底失灵,屏幕上只有一片混乱的雪花点,但仪器本身却因为过载的能量冲击,发出“滋滋”的哀鸣,外壳变得滚烫。
远在三里之外的雪丘之后。
杨劫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神念之中,那段青铜边缘的纹路清晰得如同烙印在他眼前。
那不是夏,也不是周。
那是更古老、更野蛮、更接近神话源头的——殷商!唯有那个以血腥祭祀构筑神权、人王匍匐于神祇脚下的时代,才会有如此狰狞、如此不加掩饰地彰显着力量与神威的祭器!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遗迹。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