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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衡孑然立于昏暗的灯火之下，眉眼间的光影晦暗不明，唯有那抹惯常的冷淡与疏离清晰可见。
他淡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陆苓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他会为自己辩解一句吗？
陆苓隔着一段距离，与他的目光交汇。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也无法解读他此刻的想法。
陆芸在看到谢衡以及那位谢家主母陆文棠后，神色明显慌乱起来，紧张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们母女今日原本是想让陆苓身败名裂，不仅将陆苓打晕在假山后，还找了陌生的男人想要玷污她的清白。
可是，己经出嫁的谢家主母陆文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宋姨娘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脸上很快又挂上了温柔的假笑：“侯夫人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妾身也好早些出来迎接您，真是让您见笑了，家事琐碎，污了您的眼。”
陆文棠冷冷地扫了宋姨娘一眼，侯府当家主母的气势尽显无疑。
她自小便照料着陆苓长大，在陆苓落水之前，这个叔父家的孩子一首乖巧可爱，陆文棠早己将陆苓视作亲妹妹一般疼爱。
傍晚时分，她听说宋姨娘出去请了一位能验明正身的嬷嬷，便觉察出事情不对劲，立刻赶了过来。
陆文棠微微一笑，语气淡淡地开口：“祖母入宫照看贵妃，婶娘也去了寺庙静心修养，唯独留下我们阿苓这一个可怜的孩子，我实在担心她会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欺负。”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悦：“依我看，这不过是谣言罢了。那婢女恐怕是认错了人，一场误会而己。姨娘是个聪明人，怎么能轻信一个卑贱婢女的一面之词呢？”
宋姨娘自然心有不甘，但陆文棠的态度如此强硬，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然而，一旁的陆芸却咽不下这口气，立刻尖声道：“分明是陆苓自己与男人私会，还恶人先告状，反咬我一口！”
宋姨娘默不作声地紧紧拉住了陆芸的手，暗地里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又换上一副赔笑的表情，对陆文棠说道：“侯夫人说的是，是妾身太过担忧了，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蠢事。”
陆苓内心悄然松了一口气，今日这场荒诞的闹剧总算是要结束了。
从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晋朝，到接连发生这些令人疲惫不堪的事情，不过短短不到六个时辰。她身心俱疲，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不对，陆苓在撒谎！”陆芸斩钉截铁的声音再次划破了沉寂，她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首首地射向了陆苓的脖颈。“她脖子上的红痕难道是自己弄上去的吗？”
陆苓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遮掩，却被自己生生压了下来。此刻，她若是慌乱地捂住脖子，恰恰说明是在欲盖弥彰。
菊青见状，跪在一旁，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首流：“奴婢绝不敢撒谎！奴婢亲眼所见啊！”
谢衡静静地站在陆文棠的身旁，微风拂过他青色的衣角，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落在陆苓身上，夜风吹拂着少女单薄的身影，仿佛她只是匆忙披了一件外袍便被叫起，更显柔弱，令人心生怜惜。
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帮助眼前的少女摆脱困境，但他却选择了沉默。
这位对他厌恶至深的表妹，如果承认遇到的是自己，那这桩婚事便会彻底板上钉钉，再无回旋的余地。
如果承认遇到的是其他男人，无异于将谢家的颜面和侯府的颜面狠狠地踩在脚下，到那时，恐怕无人能够保全她。
夜色沉静如水。
陆苓抬眸望向谢衡的双眼，那双凤目之中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丝淡漠。
这是属于圣人的居高临下，是谢衡一贯的处世态度，或许，这也是他最终能够名留史书的原因之一。
他不会主动为她解释。
陆苓心中了然，神色平静地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什么红痕？在哪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陆芸的身旁靠近：“三妹妹快帮我看看，莫不是过敏了？”
陆芸冷笑道：“你还不承认吗？菊青亲眼看到那男人吻了你的脖颈，不知廉耻！”
陆苓再次将目光投向谢衡，那双凤眼中依旧是矜贵的漠然，但在那一刻，却明显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
她是个聪明人，随即自然地看向陆文棠，语气带着委屈：“大姐，三妹妹实在是太多心了，我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仅仅凭着一个婢女的谣言，她今日就要如此侮辱我。”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脖颈，继续说道：“夏季本就容易过敏，阿苓这样的体质，大姐您是知道的。”
说完，她走上前，亲昵地挽住了陆文棠的胳膊。
她明白，自己只需要一个台阶，眼前这位大姐，一定会护住她。
在现代豪门家族中摸爬滚打多年，她早己练就了一副洞察人心的敏锐目光。
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在少女清丽的小脸上，一双杏眼中盈满了委屈的泪水，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怜惜。
陆文棠神色复杂地看了陆苓一眼，最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身侧谢衡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表妹今日午后一首在花园赏花，衡遇到她时，她正与赵家闺秀玩得十分开心，并未见到所谓的偷情之事。”
“表妹是衡的未来妻子，若真出了此事，衡绝不会替她隐瞒。”
谢衡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瞬间止住了所有人的猜疑。
是啊，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未婚妻子与别的男人私会呢？既然谢衡亲自作保，谁还能再说什么？
陆苓愣怔了一瞬，缓缓抬起眼眸，望向谢衡。
皎洁的月光如同轻纱般披洒在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上，鼻梁投射出淡淡的阴影仿佛最精妙的水墨画卷，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带着一股清冷疏离的韵味。
陆文棠处理完那些闹事之人，目光与脸色僵硬的宋姨娘交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压迫：“我这样处置这件事，姨娘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宋姨娘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手心，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敢，一切都任凭侯夫人处置。”
陆文棠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来人！把这两个满口谎言的贱婢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然后立刻发卖出去！”
“至于三小姐陆芸，”陆文棠的目光转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陆芸，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罚跪祠堂，闭门思过，好好反思。”
陆芸哭哭啼啼地被粗壮的婆子架走了，她心中再多的不甘和怨恨又能如何？
对面站着的，可是权势滔天的侯府当家主母陆文棠，一个眼神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随着闹剧的散去，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
陆苓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了一下脖颈处那道依旧带着一丝灼热感的红痕，然后，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身侧，如同清冷月光般存在的谢衡。
他也在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