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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的风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料峭，将医院庭院里的栀子花香揉进走廊的每一个角落。婉晴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站在护士站的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三个月的孕吐像一场持久的拉锯战，让她脸颊的婴儿肥消了下去，下颌线清晰起来，唯有眼底的神采在婆母的悉心照料和同事的温情环绕中，一日比一日明亮。
"晴晴，来把这碗雪梨银耳羹喝了。"陆妈妈端着一个蓝边瓷碗从值班室走出来，碗里的银耳炖得糯糯的，飘着几块切好的嫩黄雪梨，"我看你今早查房回来又没什么胃口，这甜汤润喉又开胃，妈特意多放了点你喜欢的冰糖。"
婉晴接过汤碗，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底。自正月里公婆来了后，婆母几乎成了她的"专职营养师"，变着法儿地研究既能缓解孕吐又有营养的食谱。知道她闻不得油腻，便每天清晨熬好不同的杂粮粥，配上自制的酸甜小酱菜；孕吐最严重的那周，她听说柠檬汁能缓解恶心，便跑遍了整条街买来新鲜柠檬，榨成汁兑温水，每隔两小时就端给婉晴喝。如今孕吐渐渐减轻，婆母又开始琢磨着给她补身子，乌鸡汤里总要加些健脾的山药，鲫鱼汤炖得奶白，还会偷偷撒上一小撮她念叨过一次的白胡椒粉。
"妈，你看我这肚子，好像真的鼓起来了。"婉晴喝完汤，轻轻抚摸着腹部，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羞涩笑意。这是她西个月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那种细微的、如同小鱼游动的触感，让她在无数个孕吐难熬的夜晚里，都多了一份坚持的勇气。
"可不是嘛，"陆妈妈笑着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手覆在她手背上，"前几天我给你缝的小被子，现在看着都嫌小了呢。等过了五月，妈就去给你买棉布，做几件宽松的孕妇裙，你啊，穿上肯定好看。"
正说着，护士长李姐抱着一摞病历夹走过来，看到婉晴便笑着说："哟，晴晴今天气色好多了嘛！快坐下歇着，那叠出院小结我让小云去送了。"自从婉晴怀孕后，科室里的照顾几乎成了默契——换水的重活由男护士全包了，送药时总有人抢在她前面，连整理治疗盘这种弯腰的活儿，都被年轻护士们"接管"了。
"李姐，总是麻烦大家……"婉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说什么麻烦！"李姐把病历夹放在桌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可是我们科室的'重点保护对象'，再说了，你平时帮我们那么多，现在轮到我们照顾你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对了，你那个实习生小云，可真是个勤快孩子，刚才还跟我说，以后你的夜班她都想陪着呢。"
提到小云，婉晴的眼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姑娘。小云是三个月前分到科室的实习生，性格开朗又手脚麻利，自从知道婉晴怀孕后，几乎成了她的"小尾巴"。每天早上，小云都会提前到科室，帮婉晴把白大褂熨好，还会变着花样带些开胃的小零食——有时是酸梅，有时是话梅糖，有一次甚至带来了自己家乡的腌脆姜。
"婉晴老师，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正想着，小云端着治疗盘从病房出来，看到婉晴便立刻走过来，"刚才那床32号的大爷说想喝水，我己经帮他换了热水瓶，你就别过去了。"
"谢谢你啊，小云。"婉晴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汗，心里满是感激，"快歇歇，别累着。"
"我不累！"小云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婉晴老师你才辛苦呢，怀着宝宝还要上班。昨天陆医生还跟我说，让我多帮你分担点，他说你晚上要是上夜班，让我陪着你，别让你一个人犯困。"
婉晴心里一暖，想起陆启俊为了照顾她，特意跟科主任申请调和了班次，现在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同一个班次，虽然各自忙碌，但偶尔在走廊遇见，他眼中的关切总能让她感到安心。有一次她上夜班孕吐突然加重，躲在值班室难受，陆启俊得知后，立刻跟隔壁病房的医生打了招呼，跑到值班室陪着她，用温水帮她擦脸，低声说着安慰的话，首到她稍微好些才离开。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护士站的桌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婉晴正在整理孕妇手册，陆启俊穿着白大褂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保温桶。
"今天感觉怎么样？孕吐有没有好点？"他放下保温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妈说你今早没怎么吃饭，让我给你带了点她熬的杂粮粥。"
"好多了，刚才还喝了妈炖的银耳羹呢。"婉晴打开保温桶，粥里混着红豆和薏米的香气，"你怎么过来了？不忙吗？"
"刚查完房，有半小时空。"陆启俊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刚才碰到小云，她说晚上想陪你值夜班，我跟她说我来陪就行，她还跟我'抢'呢，说我是医生，晚上可能要做手术，她守着更方便。"
婉晴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云这孩子，就是太热心了。"
"嗯，科室里的人都很照顾你，"陆启俊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戒指上的刻痕，"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但别放在心上，大家都是真心对你好。"
傍晚下班前，婉晴看着忙碌了一天的小云和几个年轻护士，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想起冰箱里昨天陆妈妈买的碳烧凉粉，那是一种黑黑的、带着独特焦香的凉粉，是她怀孕后突然爱上的味道。
"小云，还有小李、小王，"婉晴走到正在收拾治疗盘的几个护士身边，笑着说，"今晚我请你们吃凉粉！"
"吃凉粉？"小云眼睛一亮，"是不是上次你说的那个碳烧味的？黑黑的，看着有点特别的那个？"
"对呀，"婉晴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包装好的凉粉，"我婆母昨天买的，说看我最近胃口好了，特意买给我吃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咱们一起尝尝？"
"太好了！婉晴老师你真好！"几个护士立刻围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陆启俊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小碗和勺子："我来帮忙分吧。"他拆开凉粉的包装，黑色的凉粉带着Q弹的质感，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混合着焦糖和薄荷的清香。
"哇，看着就好吃！"小云迫不及待地接过一碗，用勺子挖了一大口放进嘴里，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嗯——好吃！有点甜，又有点凉凉的，还有股特别的香味，像……像烤过的甘蔗汁！"
"我也尝尝！"小李和小王也赶紧尝了起来，纷纷点头称赞。
婉晴看着大家吃得开心的样子，自己也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冰凉的凉粉滑过喉咙，带着微甜的碳烧味，瞬间驱散了一天的疲惫。她抬头看向陆启俊，他正看着她笑，眼神里满是宠溺。
"好吃吗？"他问。
"嗯，好吃。"婉晴点点头，心里比嘴里的凉粉还要甜，"谢谢你，还有妈，还有大家。"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护士站里弥漫着凉粉的清香和姑娘们的笑声，陆启俊站在婉晴身边，偶尔帮她擦擦嘴角的凉粉汁，动作自然而温柔。
婉晴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感激。孕吐的辛苦仿佛还在昨日，但此刻，婆母每日不重样的汤水，护士长和同事们不动声色的照顾，实习生小云跑前跑后的勤快，还有身边这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牢牢包裹在温暖之中。那碗黑黑的碳烧凉粉，不仅甜在舌尖，更让她感受到，在这个孕育新生命的特殊时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被许多许多的爱，温柔地托举着，一步步走向充满希望的未来。而这份在白色大褂间流淌的情意，就像这碳烧凉粉的味道，独特而绵长，在岁月里，慢慢熬煮成最动人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