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帕勒莫旅馆窗棂,落在铺开的纸张和金属片上,柔和而带着意大利南部特有的暖色调。
艾莲娜趴在桌边,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手还握着昨晚的素描复印图。
她睁开眼,身侧那双熟悉的靴子正靠在床架边,亚历山德罗正坐在窗边,眼神专注地望着手中的玻璃片与金属板。
“你一夜没睡?”她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哑意。
“差不多。”他没回头,“但我找到了新角度。”
他将玻璃板轻轻搭在金属片上,用小型光谱灯斜照。一道被折射的影像,在墙面上展开成一个斜立的几何三角形。
“看这里——鸢尾花的位置发生了旋转。”他指向浮动的影像中心,“这不是装饰图形,而是一个标记。”
艾莲娜凑近。“这构图……像某种镜像的圣母。”
“正是。”他将一本资料集翻开,指向一页:“这幅名为《镜中圣母》的作品,由达芬奇晚年工作室成员索拉里绘制,现由一位私人藏家Rinaldo Berni借展。”
“在哪里?”
“阿尔诺河畔的私人收藏馆。”他顿了顿,“就在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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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诺河畔,午后。
灰白色的修道院建筑改造成的私人艺术馆静卧在河畔松林间,门前雕花铁门上印有藏家姓氏首字母“RB”。
门卫见两人出示艺术基金会证件后,犹疑地将其放行。
内部布展厅不大,十数幅画作依次陈列在灰蓝色亚麻布墙面上,灯光柔和且精准。
在第三展间尽头,他们找到了那幅传说中的《镜中圣母》。画作尺幅不大,但画风精致,圣母面容对称,手势微妙朝外张开。
艾莲娜靠近时心跳微微加快。她认出那是她父亲笔记中,曾描绘过的一幅“圣母双镜姿”。
亚历山德罗举起手中金属片,在不惊动馆员的前提下缓缓移动角度,首到投影与画作左手的弧线完全重合。
玻璃片对准画面中心投影后,一道淡金色线条浮现于圣母裙褶之间。
“这是一条封边线。”艾莲娜低声说,“画框被动过。”
她轻轻触碰画框下缘,指尖感受到不规则的温热纹理——有人曾用工具撬开并加热固定点。
“我们不是第一批来的人。”她轻声。
“而且那人知道要找什么。”
她的视线停在画框右上角,那里的木纹处有一道断痕微不可察。
她微微俯身,用指腹轻拂:“画框右上角那枚金属箔撬痕……可能是银钥匙的一部分。”
亚历山德罗神色凝重:“那块碎片,很可能己落入贝尔纳迪尼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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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悄悄走入展厅背后的临时修复间。
那是馆员正在处理下一批轮展藏品的地方,一块空画框躺在桌上,侧边还贴着标签:“Nero 12-C”。
“他们己经登记这幅画为银钥匙序列。”亚历山德罗语气沉重。
他将玻璃片架在老式修复镜面装置上,金属片斜置于光源前。
几何图像缓缓展开:三重圆构图,鸢尾花旋转呈螺旋结构,中心浮现出编号:
“Domus Mater / Speculum Altare”
“母神之家……镜之祭坛。”艾莲娜低声,“这不是地址,而是代号。”
她忽然想起父亲曾在旧笔记中写下的短语:“当镜像回归信仰,钥匙将自裂纹中生。”
她抬起头:“在佛罗伦萨,有一处曾被称为‘母神之家’的地方——圣母孤儿院。”
“Santa Maria degli Ii。”亚历山德罗点头,“十五世纪早期,布鲁内莱斯基设计的建筑。文艺复兴最早的社会建筑之一。”
他轻声补充:“达芬奇早年曾受教于此教会资助。”
他翻开随身笔记,指出一段记载:“该画曾于1952年在那不勒斯黑市短暂出现,由一名身份不明的买家购得。”
“Rinaldo Berni的父亲。”艾莲娜低声说。
亚历山德罗点头:“他曾是教会文化资产科的会计主管,1948年涉及账目失踪。”
“也就是说,这幅画早就是‘银钥匙’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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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展馆前,他们绕过中央回廊,却在一幅不甚起眼的古画标签下发现一句被划痕遮蔽的文字:
【Le chiavi devoare cieche.】
“钥匙必须保持盲目。”
这句威胁性的格言,让艾莲娜感到一丝寒意。
亚历山德罗立即警觉,拉着她穿过侧门离开。
“他们己经开始遮掩真相。”
“这就说明我们越来越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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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回到旅馆。
艾莲娜疲惫地靠在床头,抱着圣母残像与影印图纸。
亚历山德罗坐在她对面,双手握着那枚金属片。
“你还在担心?”
“不是担心。”她摇头,“只是想知道,我父亲是不是故意不让我看到全部线索。他是为了保护我……还是让我做一个更自由的继承者?”
“他也许不确定你能不能承担。”
“那你呢?”她望着他,“你确定我能?”
他走近她,蹲下,将手覆在她指间。
“我不能确定。”他说,“但我确定一件事。”
“什么?”
“如果你不在,钥匙本身就不再存在。”
艾莲娜眼神渐渐。
“你不是我父亲的影子。”她轻声,“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出口的话,睫毛微颤着覆住眼底翻涌的情绪,皮鞋在地板上蹭出细微声响。
当两人鼻尖相触时,他终于克制不住,将额头轻轻抵上她的,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脸颊。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停止流动。
唇与唇之间,是一场没有誓言的认同,是命运间彼此扶持的交换。
……
她靠在他怀里,指尖轻扣他的衣袖。
“如果我不走这条路,”她呢喃,“你还会留下吗?”
“我留下,不是为了钥匙。”他语气低缓,“我留下,是因为你。”
她闭上眼,轻声笑了笑,“我只是想听你说一遍。”
————
清晨,当他们离开旅馆,前往“圣母之家”之时,阳光穿过橄榄树的枝叶,斑斓地落在两人并肩的身影上。
他们不知道,在那座沉睡于旧城区深处的古老建筑中,等待他们的,不只是答案。
还有,一个即将觉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