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匠

第十章 符号之谜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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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昭雪匠
作者:
没想到取什么名
本章字数:
4908
更新时间:
2025-07-06

京城的秋,被一场接一场的冷雨浸得透湿,连青石板缝里都渗出股阴寒的霉气。暮鼓刚刚敲过,街上便没了人影,只余雨打瓦檐的单调声响,间或夹杂着更夫缩着脖子、有气无力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又散在浓稠的夜色里。湿冷的空气沉甸甸压在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城南富商王员外府邸深处,却还亮着一豆灯火。王员外独自坐在书房,桌上摊着账簿,墨己干涸。他脸色灰败,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手指神经质地捻着袖口镶的银鼠毛,眼神空洞地投向窗外沉沉的雨幕,仿佛那黑暗里藏着噬人的凶兽。一个时辰前,管家小心翼翼递进来的那张素白信笺,上面只有两个墨字——“故人”,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眼底。

烛火猛地一跳,爆开一朵灯花。王员外惊得一哆嗦,几乎从太师椅上弹起。他侧耳倾听,窗外除了雨声,似乎……还有一丝极轻、极滑的声响,像是湿透的布帛拖过水淋淋的地面。他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手悄悄探向书案下暗藏的匕首。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昂贵的锦缎衣料上。

“吱呀——”

书房的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股裹挟着水汽的阴风猛地灌入,烛火剧烈摇晃,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跳跃,将王员外骤然缩紧的瞳孔映照得如同鬼魅。一道漆黑的人影堵在门口,面容模糊在斗笠的深重阴影之下,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骇人,冰冷、漠然,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首勾勾钉在王员外脸上。

王员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他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厉害,试图抬起,却感觉重逾千斤。

那黑影动了。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带着雨水的腥冷气息,瞬间扑至眼前。

没有惨叫,只有烛火最后挣扎般的猛烈一跳,随即被彻底扑灭。书房陷入绝对的黑暗。紧接着,是沉闷、令人牙酸的利器切入皮肉的“噗嗤”声,一下,又一下,规律而残忍,伴随着液体汩汩流淌、滴落在地板上的黏腻声响,在死寂的雨夜中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呕——”

顺天府殓房厚重的门帘刚被掀起,一股混合着血腥、内脏腐败和廉价石灰粉的刺鼻恶臭便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裴景珩的脸上。他剑眉紧锁,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强压下翻腾的胃液。身后跟着的几个年轻衙役脸色煞白,一个忍不住偏过头干呕起来。

唯有站在殓房中央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的纤细身影,仿佛对这地狱般的气味毫无所觉。苏芷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长发简单绾起,脸上覆着自制的多层细棉布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她正有条不紊地将一套奇特的工具在旁边的木几上摊开——细长带弯钩的银质镊子,镶嵌着两片凸透镜的金属柄放大镜,还有几个小巧的瓷瓶,里面盛着颜色各异的液体,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

“大人。”苏芷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有些发闷,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衙役们粗重的喘息和干呕声。她目光投向裴景珩,眼神示意他过来。

裴景珩定了定神,屏住呼吸,大步走到木台边。苏芷动作利落地揭开覆盖尸体的白布。王员外的尸体暴露在众人眼前,双目圆瞪,凝固着死前极致的恐惧,胸口衣襟被粗暴撕开,露出皮肉翻卷的恐怖创口。最刺目的,是那创口中心,被人用某种尖锐利器,生生刻下的一个符号——一个扭曲的、由三道交错的弧线构成的怪异图案,如同一个被强行掰开的骨爪,深深地烙印在血肉模糊的胸膛上。

“第三起了。”裴景珩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城东绸缎庄李掌柜,前日;西市粮商赵老板,昨日;再加上这个王员外……同样的手法,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符号,牙关紧咬,“符号!”

苏芷没有回应,她的全副心神己投入验看。她拿起那柄镶嵌着凸透镜的放大镜,凑近尸体胸口的符号,仔细地、一寸寸地检视着刻痕的边缘、深度、走向。银质的小镊子在她手中灵活翻动,小心翼翼地拨开凝结的血块,探入创口深处,夹起一丝极其微小的、嵌在肌肉纤维里的暗褐色碎屑。

“凶器并非寻常刀匕。”苏芷的声音冷静得如同在陈述天气,“刻痕末端有细微的、不规则的锯齿状撕裂。创口深处嵌有木质碎屑,颜色深褐,质地坚硬,带有……极淡的松香气味。”她将镊子尖端夹着的那点碎屑凑到放大镜下,又仔细看了看,“像是某种特制的、木质手柄的雕刻工具?很锋利,但非金属。”

她放下镊子,拿起另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一股刺鼻的气味散开。她用细小的软毛刷蘸取瓶内无色透明的液体,极其小心地涂抹在符号刻痕周围凝固的深色血迹上。片刻,那些深褐近黑的陈旧血渍,竟在药水作用下渐渐显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与旁边新鲜流出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这里,”苏芷用镊子尖轻轻点着那圈被药水显色的区域,“这些是旧伤,时间至少在半年以上,被刻意掩盖过。凶手在制造新创口时,特意选择了这个旧伤的位置进行覆盖和雕刻。”她的目光锐利如针,“这个符号,对凶手而言,意义非凡。选择这个位置,绝非随意。”

裴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那个扭曲的骨爪符号,仿佛要将其烙印进灵魂深处。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二十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父亲书案上那份染血的卷宗里描绘的图案,瞬间与眼前这个血淋淋的符号重叠!

“不……不可能……”他下意识地低喃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脸色瞬间变得比殓房的石灰墙还要惨白。那个尘封多年、被刻意遗忘的梦魇,那个导致父亲郁郁而终、最终悬而未决的血案……它留下的唯一印记,就是卷宗里画下的、与眼前一模一样的——骨符!

“大人?”苏芷敏锐地捕捉到了裴景珩的失态,那双沉静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探究。

裴景珩猛地回神,深吸了一口殓房污浊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己是一片骇人的冰冷和决绝,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苏姑娘,”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你可知……这符号,二十年前,也曾出现过一次。”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殓房弥漫的死亡气息,投向门外依旧阴沉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那段被血色浸透的过往。

“那时……我的父亲,是主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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