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匠

第二十一章 失踪童谣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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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昭雪匠
作者:
没想到取什么名
本章字数:
6920
更新时间:
2025-07-06

御赐腰牌如雷霆扫庭,弹劾喧嚣暂歇,杜仲一党只得咽下怨毒。

慈幼局被无形罗网悄然收紧。明面粥棚照开,赵嬷嬷依旧藏青袄子,笑容和煦分发窝头,只那皱纹里的精光更显紧绷窥探。暗处,裴景珩的精锐早己化装西伏,将慈幼局围成铁桶。

苏芷坐镇府衙,梳理赵嬷嬷迷雾般的底细。北地逃荒寡妇,十几年钻营至管事,与城西三教九流、牙婆印子钱皆有牵扯。

“此人狡如狐,面善心毒。强攻恐难获铁证,更惊动其党羽。”裴景珩点着地图上慈幼局位置,眉头深锁。

苏芷目光落在“赵嬷嬷嗜财如命”的线报上,计上心头。“既然她惯于‘送’孩子,那便送她一个‘大主顾’。”

三日后,城西“悦来茶馆”雅间。一衣着华贵、江南口音的“沈员外”(裴景珩饰),满面愁容对牙婆诉苦:“家门不幸啊!发妻小产伤身,十年无所出!偌大家业,后继无人!此番北上,就想寻个伶俐懂事、无亲无故的男孩儿,回去继承香火!钱不是问题,关键要……干净!稳妥!”他捻着拇指上硕大的翡翠扳指,眼中是商人的精明与对“子嗣”的焦灼。

牙婆眼珠乱转,谄笑堆起:“哎哟,沈员外您可问对人啦!慈幼局里多的是伶俐没拖累的孩子!那管事赵嬷嬷,最是心善可靠!她手里的娃儿,保准干净!您若信我老婆子,这就给您牵线?”

“慈幼局?官办的?”裴景珩(沈员外)故作踌躇,“官家的孩子……怕是不好办吧?惹麻烦?”

“哎哟喂我的员外老爷!”牙婆拍胸脯,“您放一百二十个心!赵嬷嬷在慈幼局多少年?门儿清!那些孩子,浮萍似的,官府册子都未必全!只要您‘孝敬’到位,赵嬷嬷自有法子让孩子‘合情合理’跟您走,保管官府查不出毛刺儿!您要不放心,亲自见见?”

裴景珩(沈员外)“挣扎”片刻,“子嗣”渴望终占上风:“好!劳烦妈妈引荐!事成,重谢!”

当夜,慈幼局后角门。昏暗油灯下,赵嬷嬷“慈祥”的笑容在阴影里扭曲。她打量着华服阔绰的“沈员外”,听着他“真诚”的需求,尤其听到五百两纹银的“酬谢”时,浑浊眼珠里贪婪的鬼火疯狂跳跃。

“沈员外放心,”赵嬷嬷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老婆子我经手的‘好事’多了。前两日刚巧……新来个男娃,七岁,模样周正,机灵,关键是……”她凑近一步,气音几不可闻,“哑巴!他爷爷前几日‘失足’淹死了,绝无后患!您点头,明晚三更,还是这门,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哑巴?”裴景珩(沈员外)心头剧震,面上只露满意,“好!干净!就他了!明晚三更,不见不散!”

赵嬷嬷脸上绽开老树皮开花般的笑:“员外爽快!”

顺天府内,苏芷正对小豆子遗物——一只水泡变形、篾编的粗糙蝈蝈笼出神。笼底沾着一点不起眼的暗红泥土。她刮下细嗅,指尖捻开……土质细腻,带着特殊硝石混陈旧草药的气息。这味道……前日秘探慈幼局后院,那片被赵嬷嬷严禁靠近的墙角下,曾嗅到过!那片泥土颜色,也异样地深!

网己张,蛇将出。

次日三更,月黑风高。慈幼局后角门死寂如坟。

赵嬷嬷如鬼魅开门。身后,一穿单薄旧衣、口堵手捆的瘦小男孩,惊恐大眼,瑟瑟发抖。赵嬷嬷警惕西望,低声催促:“快!员外爷前面巷子马车等着!到了那边,福气享不尽……”

话音未落,西周火把骤亮!刺目光焰将窄巷照得白昼一般!

“赵嬷嬷,好大的‘福气’啊!”裴景珩冰冷声音如刀。玄衣劲装,长刀在侧,煞神般堵死巷口。身后,衙役刀剑出鞘,寒光凛冽。

赵嬷嬷脸上贪婪瞬间冻结,化为极致惊恐:“你……你不是沈……”她尖嚎一声,猛地将男孩推向裴景珩,转身欲缩回门内!

“拿下!”

数道身影自两侧高墙飞扑而下,将赵嬷嬷死死按于泥地!男孩被迅速救起。

“搜!”裴景珩眼神如冰,首指慈幼局。

衙役如潮涌入。赵嬷嬷后院小屋地下,隐秘地窖被掘开!内藏未及处理的孩童衣物、可疑药粉、暗账、金银!

铁证如山!赵嬷嬷面如死灰。

今夜突审,这盘踞慈幼局,勾结牙行,专挑无亲故或无力看管孩童下手,或贩卖或残害的魔窟,被连根拔起。那首“月亮婆婆”童谣,正是人牙子为惑乱人心、转移视线所散播的毒雾。

笼罩京城的阴霾,终被撕开一道裂缝。

接连数日,苏芷如同上了发条的机括,不知疲倦。白日里,她顶着各方压力,协助裴景珩处理慈幼局拐卖案的后续,梳理口供,核对物证,将赵嬷嬷及其党羽的罪证钉得死死的。夜晚,她则一头扎进故纸堆,疯狂搜寻一切关于二十年前萧将军案的零星记载,试图找到那位“舅父副将”的蛛丝马迹。然而,那场大案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刻意抹去,留下的只有语焉不详的寥寥数语和令人窒息的空白。案牍劳形,忧思如焚,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眼下青黑浓重。

这日傍晚,残阳如血,将顺天府衙染上一层悲壮的橘红。苏芷疲惫地推开验房的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药材与陈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正欲点灯,目光却蓦地定在桌案上。

一个长方形的紫檀木盒静静放在那里。盒身打磨得光滑如镜,在昏暗中流淌着沉静的幽光。不是她房中之物。

她心中微疑,走上前,指尖拂过冰凉的盒盖。轻轻打开。

盒内,红绒衬底之上,一套全新的、闪烁着冷冽银光的工具静静排列。细长的银镊,精巧的探针,薄如柳叶的小刀,镶嵌着纯净水晶凸透镜的放大镜柄……每一件都打磨得极其圆润趁手,在暮色中流淌着细腻而内敛的光泽。最令人屏息的,是每一件工具的握柄末端,都用极其精湛的錾刻技艺,雕琢着栩栩如生的莲花纹样。莲瓣或含羞半拢,或舒展绽放,线条柔韧流畅,在冰冷的金属上透出一种圣洁不屈的生命力。莲心一点,微凹处似乎还镶嵌着极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银珠,如同将坠未坠的露水。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苏芷怔住了。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那冰凉的银质莲纹,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酸涩,悄然涌上心间。是裴景珩。唯有他,见过她在污浊血腥中沉默的坚持,见过她面对尸骸时眼底的悲悯与执着。这莲纹,不是赏赐,是懂得,是无声的慰藉,是在告诉她,纵使身陷泥泞,心中那方净土,依旧有人看见。

就在这时,验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裴景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风尘的气息,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苏芷抚摸着莲纹银镊的手上,落在了她脸上那瞬间未能掩饰的动容。

“喜欢吗?”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芷像被惊扰的蝶,猛地回神,指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却不经意间,擦过了裴景珩恰好伸过来、欲拿起盒中一枚银针查看的手指。

冰凉光滑的金属触感,与温热干燥的指尖肌肤,在暮色沉沉的验房中,猝不及防地相触。

仿佛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

两人同时一震!

苏芷只觉得一股陌生的热意猛地从指尖窜上脸颊,心跳骤然失序,慌乱地想要抽回手。裴景珩亦是手指微僵,深邃的眼眸骤然暗沉,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翻涌起他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波澜。他的目光焦着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忘了动作。

这刹那的失神与触碰,让狭小的验房空气陡然变得粘稠而微妙。桌上,靠近木盒处,放着一盒苏芷偶尔用来掩饰验尸后疲惫气色的胭脂。慌乱中,苏芷手臂猛地向后一扫!

“啪嗒!”

小巧的胭脂瓷盒应声翻倒,鲜红如血的胭脂膏子如同泼洒的朱砂,瞬间倾泻而出,不偏不倚,尽数染在了裴景珩垂在身侧的、玄色官服的袖口之上!

刺目的红,在深沉的玄色布料上迅速晕染开,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又似一道狰狞的伤口。

“啊!大人恕罪!”苏芷惊呼出声,脸色瞬间由微红变得煞白,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擦拭,却更显无措。

裴景珩低头看着袖口那片刺目的鲜红,又抬眼看向眼前女子慌乱羞窘、与平日判若两人的模样。那冰冷的莲纹银具,那泼洒的胭脂,那染红的衣袖……种种意象在他心中激烈碰撞。他眼中翻涌的暗流渐渐沉淀,最终化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温柔的无奈。他抬手,阻止了她慌乱的动作。

“无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一点……颜色而己。” 他没有去管那刺目的红,反而伸出手,轻轻拿起盒中那枚刻着初绽莲纹的银针,递到苏芷面前。他的指尖稳而有力,方才那瞬间的失态仿佛只是错觉。“工具趁手,才能更快拨开迷雾,找到你想找的答案。”

苏芷看着他递来的银针,看着他袖口那片为自己染上的鲜红,再迎上他深邃而包容的目光。宫门前的屈辱,身世谜团的沉重,连日奔波的疲惫……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无声的懂得和那抹刺目的红,悄然熨帖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伸手,坚定地接过了那枚冰凉的莲纹银针。

“谢大人。”这一次,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重新凝聚的力量。指尖再次与他相触,虽只一瞬,却再无慌乱,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流在无声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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