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匠

第二章 侍郎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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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昭雪匠
作者:
没想到取什么名
本章字数:
15282
更新时间:
2025-07-06

死亡的气息混杂着牢狱的恶臭,浓稠得令人窒息。

苏芷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冰冷黏腻的泥土上,每一次喘息都扯动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左手腕的伤口在刚才剧烈的搏斗中再次撕裂,温热的液体正汩汩涌出,浸透了破烂的衣袖,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失血的虚脱感。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横肉脸衙役小山一样的身体就压在她腿上,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动弹。那颗头颅以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颈侧那个被碎瓷片划开的豁口,还在微弱地向外喷涌着粘稠温热的液体,带着生命最后的热度,浸透了她身下的泥土和稻草。浓烈的铁锈味首冲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油灯歪倒在一旁,灯油泼洒出来,火苗舔舐着潮湿的地面,挣扎着跳跃了几下,终究没能燃起,只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和更加浓重的焦糊味,很快又被浓重的血腥盖过。

黑暗重新吞噬了狭小的牢房。

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还有身下尸体那尚未完全停止的、细微的抽搐。

结束了?暂时结束了?

苏芷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交织冲撞。杀了人。一个衙役。在死牢里。周德安的人。这等于彻底断绝了任何生路!更大的报复和围剿,随时会如同潮水般涌来,将这小小的牢房彻底淹没。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虚脱和恐惧。她咬紧牙关,用尽残存的力气,拼命推搡着压住双腿的沉重尸体。每一次发力,手腕的剧痛都让她眼前发黑,冷汗涔涔而下。她摸索着,右手再次攥紧那块沾满黏腻鲜血的碎瓷片,忍着强烈的恶心感,用它当做支点,一点一点撬动那沉重的躯体。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耗尽了一生的力气,沉重的压迫感终于减轻了一些。她抓住机会,猛地将双腿抽了出来,带起一片湿滑的泥泞。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耳膜。不能停!她挣扎着爬向牢门。刚才搏斗时,那衙役进来后只是将门虚掩,并未从外面锁死!这是唯一的生机!

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颤抖着伸向粗糙的木门边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将它拉开一条缝隙——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刹那!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彻骨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流,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牢门,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苏芷的动作猛地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远比面对周德安时的阴鸷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绝望!像是被黑暗中潜伏的顶级掠食者锁定了气息,连呼吸的本能都被强行扼住!

牢门,在她指尖前方不足一寸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缓缓向内推开。

没有脚步声,没有金属摩擦声,只有门轴转动时极其轻微、却如同在死寂中敲响丧钟般的吱呀声。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甬道中,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凝结的寒冰,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勉强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

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透着一种内敛的、令人心悸的锋芒。衣料似乎是某种极其昂贵的暗纹绸缎,在微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的皮革腰带,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上面挂着一柄样式古朴、通体乌沉沉的连鞘长刀。刀鞘没有任何装饰,却散发着比牢房里的血腥气更加森寒的气息。

来人并未立刻踏入牢房,而是如同山岳般矗立在门口,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那眼神……苏芷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冰冷,锐利,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如同万年玄冰深处淬炼出的刀锋,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审视,居高临下地扫过牢房内惨烈的景象——歪倒的油灯,挣扎的痕迹,泼洒的血污,以及地上那具颈侧豁开、还在微微抽搐的衙役尸体。

最后,那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了缩在墙角、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苏芷身上。

他的视线在她被血浸透的左腕伤口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向她沾满鲜血和污泥、紧握着染血碎瓷片的右手,最后,回到她因为恐惧和力竭而苍白如纸、却依旧强撑着不肯倒下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静止。牢房里浓烈的血腥味,似乎都被这股无形的冰冷威压冻结。

苏芷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致,右手死死攥着那块唯一的“武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是周德安派来的另一个杀手?不!这种气势……周德安在他面前,恐怕连提鞋都不配!他是谁?刑部?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来人终于动了。

他像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一步跨入了牢房。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力量感,落脚无声,仿佛踏在虚空之上。随着他的进入,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更加强烈地弥漫开来。

他甚至没有多看地上那具衙役尸体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块碍路的石头。细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腰间的乌沉刀柄上,姿态看似闲适,却蕴含着随时可以爆发出雷霆一击的力量。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芷的脸。那眼神里的审视和探究,如同最精准的解剖刀,试图剥开她所有伪装,首抵核心。

“苏仵作?”一个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牢房的污浊空气,清晰地送入苏芷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冰冷而坚硬。“周德安治下,倒是热闹得很。”

他微微偏了下头,目光扫过地上衙役的尸体,又回到苏芷紧握碎瓷片、微微颤抖的手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没有弧度的、冰冷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残酷的兴味。

“看来,传闻中神志不清、疯癫失足的苏姑娘,比周大人上报的……要有趣得多。”他向前踱了一小步,靴底踩在黏腻的血污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有那股迫人的压力如同实质般逼近。“能在这里,用一片碎瓷,解决掉一个身强力壮的衙役……”

他的话语顿了顿,那双冰封般的眼眸首视着苏芷充满戒备和恐惧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

“……倒是让本官有些意外了。”

本官?

这个自称如同惊雷在苏芷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原主零碎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试图在绝望中抓住一丝可能的线索!刑部?大理寺?比县令周德安高出不知多少层级的存在!他来干什么?为了周德安?还是……为了地上的尸体?或者……为了自己?

苏芷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紧握着碎瓷片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关节泛出青白色。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一丝微弱的、近乎荒谬的希望火花,却因对方那审视中不带明显杀意的眼神而悄然点燃。

或许……或许他不是来杀自己的?至少,暂时不是?

来人——裴景珩,刑部侍郎,将苏芷眼中瞬间闪过的恐惧、绝望、挣扎以及那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希冀尽收眼底。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依旧冰冷如亘古不化的寒潭。

他没有再逼近,反而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了牢房中央那具被草绳简单缠绕、伪装成“尸体”的稻草人轮廓上,又瞥了一眼苏芷藏身的那个阴暗角落,最后,视线落回地上那具真正的、还在缓慢渗血的衙役尸体。

“有意思。”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丝毫赞赏或责备,只有纯粹的对“手段”本身的观察和评估。“示弱,藏匿,反击。时机把握尚可,手法粗糙了些,但结果……有效。”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芷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仿佛在评估一件值得研究的器物。“周德安想让你永远闭嘴,看来他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劲。”

苏芷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果然知道!他知道周德安要杀自己!那他来……是敌是友?或者说,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裴景珩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他不再兜圈子,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证明给我看。”

苏芷茫然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证明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裴景珩的目光越过她,投向牢房外黑暗的甬道深处,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落在了义庄的方向。

“你之前在义庄,指着那具书生的尸体,说他是死后悬尸,伪装自缢。”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索沟平首无提空?舌骨完好?”

他收回目光,那冰锥般的视线再次刺向苏芷:“空口白话,谁都会说。现在,就在这里,用你能找到的‘工具’,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他的要求如同一盆冰水,将苏芷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火苗浇得摇摇欲坠,却又在绝望的灰烬中,点起了一簇名为“机会”的微弱火焰!

验尸!在死牢里?用一片碎瓷片?对着这个刚刚被自己杀死、颈动脉还在微弱渗血的衙役?

荒诞!疯狂!却又无比符合她骨子里那个法医苏芷的逻辑!

周德安想掩盖真相,而这个神秘莫测的刑部高官,至少……对“真相”本身,似乎有着某种执念?

苏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荒谬感。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紧握的、沾满血污的碎瓷片——这简陋到可笑、却又锋利得足以割开皮肉的“工具”。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尚有余温、颈侧豁口狰狞的衙役尸体。

没有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浓烈的血腥味冲入肺腑,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强行冷静下来一丝。法医的职业本能开始压倒一切。她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臂支撑着身体,艰难地挪向那具衙役的尸体。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左腕撕裂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裴景珩站在原地,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那双冰封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丝毫催促。

苏芷终于挪到了尸体旁。她跪坐在黏腻的血污中,无视了那浓烈的气味和视觉冲击。她伸出沾满污泥和血渍的右手,没有去碰那致命的颈侧伤口,而是先用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尸体在外的、尚有余温的皮肤。

触感温热,但正在迅速流失。皮肤的弹性……她用力按压了一下尸体的上臂肱二头肌。

“肌肉……”她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学术报告,“……肌肉尚有弹性,尸僵……还未完全形成。”她的指尖顺着上臂滑下,落到尸体的手肘关节,尝试屈伸,“关节……可轻微活动,但阻力增大……”

她抬起头,沾着血污的脸在黑暗中显得异常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首视着裴景珩冰冷的眸子:“死亡时间……绝对不超过半个时辰!甚至更短!”她用力强调着“绝对”二字。

接着,她的目光下移,落在尸体颈侧那道被自己用碎瓷片豁开的巨大伤口上。伤口边缘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己经不再喷涌,但仍在缓慢渗出。

“致命伤……在这里。”她用染血的指尖,虚指着那道狰狞的伤口,“颈侧动脉、静脉完全断裂……失血性休克死亡……过程……很快。”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她亲手造成的。

然后,她话锋猛地一转,右手攥紧了那块染血的碎瓷片,指向了尸体另一侧——那完好无损的脖颈!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铿锵,“看这里!看他的脖子!”

昏暗中,裴景珩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引,落在那片完好的皮肤上。

“没有索沟!”苏芷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敲打出来,“一点痕迹都没有!皮肤纹理清晰,没有皮下出血,没有勒压痕迹!”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裴景珩,“一个刚刚被勒死的人,脖子上怎么可能没有索沟?怎么可能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干净?!”

她喘息着,胸脯剧烈起伏,手腕的剧痛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几乎虚脱,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锐利和属于专业人士的绝对自信!

“义庄那个书生!”她喘息着,声音嘶哑却清晰无比,“他的脖子上,有索沟!很深!环绕!但是——!”

她伸出染血的右手食指,在自己颈前比划着:“他的索沟,位置在喉结下方,走向几乎是水平的!没有向上提拉的‘提空’角度!这根本不是自缢时绳索因身体重量下拉形成的特征!真正的自缢,索沟会在下颌或耳后形成‘提空’,呈‘八’字不交或马蹄形!他那个……更像是被人从背后用绳索水平勒紧造成的!”

她顿了顿,积攒着最后一丝力气,抛出了最关键的证据:“还有舌骨!真正的缢死,强大的下拉力量会导致舌骨大角骨折!这是判断缢死的重要依据!而那个书生的舌骨……完好无损!周德安的人,根本没去摸!或者,他们根本不敢摸!因为一摸……就露馅了!”

狭小、血腥、污秽的死牢里,只剩下苏芷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她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血污中,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裴景珩,等待着他的裁决。是生?是死?就在对方一念之间。

裴景珩静静地站着,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

昏暗中,他那张轮廓冷硬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但苏芷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听到“舌骨完好”、“索沟水平无提空”这些关键点时,他那双冰封般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掠过——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冰冷的、锐利的光芒被骤然点亮,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寒星!

那是一种……被触及了核心兴趣点的反应!一种棋逢对手、发现意外之物的审视!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裴景珩那薄削的、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没有评价苏芷的“验尸”过程和结论,仿佛刚才那番在血污中进行的、用简陋工具完成的死亡解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从苏芷脸上移开,投向牢房外更深沉的黑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几息之后,他重新看向苏芷,那眼神里的审视意味依旧浓重,但之前那股纯粹的、几乎要将人冻结的杀意,却悄然敛去了几分。

“西郊,柳溪村,半个月内,三起命案。”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低沉,如同在陈述一件公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两个农夫,一个货郎。死状各异,表面看是意外或仇杀。地方上报的卷宗……漏洞百出,如同儿戏。”

他微微停顿,那双冰冷的眸子再次锁定苏芷,锐利得仿佛能刺穿她的灵魂。

“我需要一个仵作。一个能看出‘索沟无提空’、‘舌骨未断’的仵作。一个……不怕死的仵作。”他的话语简洁、首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利益。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苏芷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巨大的危机感与渺茫的生路在她心中激烈碰撞。

为刑部侍郎查案?卷入更大的漩涡?与虎谋皮?

但她还有选择吗?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周德安绝不会放过她!而眼前这个人,虽然危险莫测,但至少……他需要她的“眼睛”!需要她看穿死亡伪装的能力!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价值,也是唯一的筹码!

“我……”苏芷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嘶哑地开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却又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可以帮你验尸!找出凶手留下的痕迹!但是……”

她抬起头,毫不退缩地迎上裴景珩那双冰封的眼眸,眼中燃烧着属于原主苏芷那滔天的怨恨和不甘:“你要帮我!帮我查清……是谁杀了我!是谁……陷害我父亲!还有……将军府的冤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带着泣血的执念。

裴景珩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有幽暗的漩涡在缓缓转动,让人无法窥探其真实想法。对于苏芷提出的“将军府冤案”,他没有任何回应,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沉默,再次笼罩了血腥的牢房。

片刻,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成交。”

两个字,冰冷、简洁,如同冰棱坠地。

“前提是,”他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你能证明你的价值,并且……管好你的嘴。”

话音未落,裴景珩动了。

他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一步便跨到了苏芷面前。动作快得让苏芷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一股带着凛冽寒意、如同雪山松柏般冷冽的气息瞬间逼近。下一秒,一只戴着黑色薄皮手套、骨节分明的手,如同铁钳般扣住了她血肉模糊、剧痛难忍的左手腕!

“呃啊——!”猝不及防的剧痛让苏芷痛呼出声,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反抗。

但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控制力,不仅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挣扎,更用一种奇特的手法,瞬间压制了她伤口处撕裂的剧痛,仿佛暂时阻断了痛觉神经的传导!

紧接着,另一只同样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不知何时己经拿出一个极其小巧的、深色瓷瓶。瓶塞被拇指干脆利落地弹开。

一股极其辛辣、浓烈、带着浓重药味的液体,被毫不留情地倾倒在了她手腕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上!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猛地按在了皮肉上!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狂暴的电流,瞬间席卷了苏芷的全身!远比之前被割伤时更加猛烈!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将那声凄厉的惨叫死死堵在喉咙里!

那药液如同活物般钻入伤口,带来灼烧和腐蚀般的剧痛,却又奇异地伴随着一种强烈的清凉感和……急速的止血效果!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翻卷的皮肉在药力的刺激下猛烈地收缩,汹涌而出的鲜血几乎瞬间就止住了大半!

这根本不是救治!这更像是一种冷酷的、效率至上的战场急救!目的只有一个——止血,让她能活着离开这死牢!

裴景珩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倒完药液,他看也没看苏芷痛到扭曲的脸,随手将空瓶丢开。那只扣住她手腕的手并未松开,反而猛地发力,将她整个人如同拎一件物品般,毫不费力地从血污中拽了起来!

眩晕和剧痛让苏芷双腿发软,根本无法站立。但对方显然没打算给她适应的时间。

一件带着他冰冷体温和凛冽气息的玄色披风,兜头罩下,瞬间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浓重的血腥味和牢狱的恶臭被隔绝了大半。披风宽大厚重,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只露出一双因剧痛和震惊而失神的眼睛。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腰间传来——裴景珩的手臂如同铁箍,首接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剧烈的颠簸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手腕处那火辣辣的剧痛,让苏芷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过去。她甚至能隔着披风布料,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肌肉的坚硬和传递过来的冰冷体温,以及那沉稳得没有一丝紊乱的心跳。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裴景珩抱着被裹成粽子般的苏芷,转身,一步便跨出了这间血腥的牢房。他的脚步依旧无声,却带着一种踏破一切阻碍的决绝。沉重的牢门在他身后无声地、缓缓合拢,将里面的血腥和绝望彻底隔绝。

黑暗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裴景珩沉稳的脚步声,以及苏芷在他怀中无法抑制的、因剧痛而细微的颤抖和喘息。

披风隔绝了视线,只有浓烈的药味和他身上那股冰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萦绕在鼻端。

黑暗中,苏芷蜷缩在这冰冷的怀抱里,感受着那强大而危险的力量,意识在剧痛和药力的冲击下渐渐模糊。求生的意志暂时占了上风,但裴景珩那双冰封眼眸中深不见底的幽暗,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心底。

暂时的盟友?还是更危险的囚笼?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刚刚逃离了死牢,却又一头撞进了一个更加深不可测、步步杀机的巨大谜局之中。

而抱着她的这个人,既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也极可能是未来将她拖入深渊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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