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谣林砚秋

第5 章 账本里的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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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黄土谣林砚秋
作者:
砚秋林
本章字数:
7666
更新时间:
2025-07-06

第五章 账本里的虱

第一节 账册纸与虱卵壳

王满仓拆账本时,指甲缝里卡进片碎纸。账本是公社旧报表糊的,第三页还黏着“农业学大寨”的残墨,被虱卵糊成块。他拿指甲刮,虱卵壳簌簌掉在算盘上,像撒了把陈芝麻。

“满仓叔,建国哥说今儿得对账。”改花端着皂角水盆进来,水溅在算盘上,惊得虱卵壳乱滚。她眼尖,瞅见炕席下露出的纸角:“这账页咋还藏炕缝里?去年刘婶帮您补账,针脚里还塞着半粒高粱米呢。”

王满仓往怀里掖账页,虱卵蹭在蓝布衫上,洇出片白印:“别乱翻,女娃家懂啥账。”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刘婶的咳嗽:“满仓哥,我瞅见晒绳上挂着账页,莫不是又生虱了?”

刘婶掀门帘进来,围裙角扫落门框上的蛛网。她瞅见王满仓怀里的账页,眼神猛地颤了下:“那年桂芬借粮,也是这旧报表糊的账……”话没说完,改花的皂角水泼到算盘上,虱卵壳泡得发胀,像颗颗霉豆子。

王满仓慌得把账页往炕席下塞,却被刘婶伸手拽出:“躲啥!桂芬的账,躲到死也躲不清!”账页甩进改花的水盆,虱卵壳浮起来,晃得像串没算完的账。

第二节 晒账绳与虫蛀纹

王满仓把账页挂晒绳时,刘婶攥着竹棍跟过来:“我帮你敲敲,当年桂芬借粮的账,也是我帮着晒的。”竹棍落在账页上,虱虫簌簌往醋盆里掉,虫腿蹬踏的声响,竟和算盘珠子碰撞一个节奏。

“满仓哥,你看这页背面……”刘婶的竹棍停在第三页,纸背透出道墨迹,被虫蛀成网状,像谁在纸上织了张破网。改花凑过去:“这虫蛀纹咋像豆荚?刘婶,桂芬姑当年借的是绿豆吧?”

刘婶手一抖,竹棍差点打在改花手上:“别乱问!”王满仓却盯着虫蛀纹发怔:“五八年炼铁时,我爹揣回的账本也生这虱,炉灰纸里嵌着虱卵,跟现在一个样。”

晒绳突然断了,账页栽进醋盆。王满仓捞起第三页,虫蛀纹里的字迹被醋泡得发胀——“刘桂芬借绿豆三升”,“芬”字被虫蛀去半边,剩个“分”,像道永远算不清的算术题。刘婶的指甲戳在“绿”字上,那里的虫蛀孔,竟真长成豆荚形。

第三节 唾沫与账页浆

王满仓蹲在灶台边补账页,唾沫星子溅在纸背上。第三页的虫蛀纹被唾液浸得透亮,“刘桂芬”三字的残笔在灶火里发颤。刘婶端来米糊,碗沿沾着去年的粥渍:“桂芬当年还粮,瓢底沉着三颗绿豆,说先还个零头……”

“别提她!”王满仓猛地甩了下手,唾沫溅到刘婶脸上。刘婶没躲,盯着账页里的虫蛀孔:“那年月,谁没饿过?桂芬男人被批斗,家里七个娃,不借粮就得饿死……”

改花的棒槌声从井台传来,每响一下,账页上的虱卵就颤一颤。王满仓拿拇指碾着虱卵,卵壳破裂的脆响,竟和当年桂芬还粮时,瓢底绿豆碰撞的声音一模一样。

“满仓哥,米糊顺着虫蛀孔流,像道疤……”刘婶的围裙角扫过账页,补丁线和虫蛀纹缠成个死结。王满仓突然把账页按进米糊盆:“疤就疤吧,反正账早烂了!”

第西节 算珠虱与绿豆痕

建国的哨声刺破院门时,王满仓的算珠正卡着颗虱卵。第三页的“分”字被算珠磨得发亮,米糊痂片掉在“农业学大寨”的残墨上。刘婶慌得把醋盆往灶台下藏,盆底的虱虫尸体粘在改花的棒槌上。

“王满仓!”建国的笔尖戳在账页上,“这‘刘桂芬’是谁?公社的账,不能有糊涂账!”王满仓攥紧算盘,虱卵在缝里咯吱响:“早年间的旧账,人死账烂,算不清!”

改花赶紧打圆场:“是东头刘婶的妹子,当年借了粮,后来……掉河里了。”建国的笔悬在半空:“掉河里?尸首呢?账呢?”刘婶的眼泪突然砸在账页上:“尸首喂了鱼,账被水冲了,就剩这半页虫蛀的纸!”

王满仓看着算珠缝里的虱卵,突然想起桂芬借粮时的眼神——躲在头巾后的胆怯,像极了这见不得光的虱卵。

第五节 虫蛀孔与瓢底豆

王满仓对着窗缝的阳光看账页,虫蛀孔透出的亮,像桂芬当年的空瓢。刘婶的手指按在孔上,指腹的老茧竟和虫蛀纹严丝合缝:“桂芬的瓢柄是槐木做的,她爹亲手刻的‘丰’字,后来磕缺了口……”

“刘婶,桂芬姑借粮那天,穿啥衣裳?”改花突然插嘴。刘婶抹了把泪:“蓝布衫,头巾上别着槐花,说‘满仓哥,娃们三天没吃粒米’……”王满仓的喉结滚了滚:“她走时,瓢底沉着三颗豆,说‘先还三升的零头’,可转天就发了大水……”

改花的棒槌声戛然而止,井台的皂角水顺着墙根流,冲走了虱虫尸体。刘婶的眼泪滴在“分”字上,虫蛀孔吸饱了泪,竟膨胀成绿豆大小——和当年桂芬瓢底的豆子,一模一样。

第六节 米糊痂与算盘油

王满仓的算盘浸着米糊时,刘婶正在熬新浆糊。第三页的米糊痂被算珠磨得发亮,“分”字的残笔粘在“农业学大寨”的残墨上,像道抹不去的疤。改花的皂角水泼在算盘上,虱卵壳和算珠油混成琥珀色的块。

“满仓哥,这膏……像桂芬当年磨的绿豆粉。”刘婶的浆糊勺停在半空,手止不住地颤,“她男人被批斗那天,桂芬哭着说‘豆子磨成粉,娃们能多撑两天’……”

王满仓拨弄算珠,琥珀块在缝里滚动,声音和桂芬的绿豆瓢碰撞如出一辙:“可粉喂不饱人,账也填不满坑……”建国的脚步声突然在院外响起,他慌忙把账页塞进算盘底槽,米糊痂刮擦着算珠轴,发出刺耳的响。

改花的棒槌敲在晒绳上,残留的虱卵壳纷纷坠落。王满仓望着井台,突然呢喃:“桂芬的头巾,当年也沾着皂角沫……”

第七节 晒账绳与瓢影

王满仓第三次挂账页时,晒绳上竟缠着截槐木瓢柄。第三页的“分”字被瓢柄阴影遮住,像桂芬攥着瓢柄的手。刘婶的竹棍挑着账页,虫蛀纹在阳光下抖成张破网:“这是桂芬的瓢柄!她爹刻的‘丰’字还在……”

“刘婶,桂芬姑的瓢咋会在这?”改花伸手摸瓢柄,却被刘婶拍开:“别碰!当年桂芬掉河里,瓢柄也跟着沉了,咋会漂回咱院?”王满仓盯着瓢柄上的霉斑,突然想起桂芬借粮的雨夜——她的头巾滴着水,和这虱卵壳上的皂角沫,都是潮乎乎的腥。

晒绳毫无征兆地断了,账页再次栽进醋盆。王满仓捞起账页时,“分”字被醋泡得模糊,像桂芬松开瓢柄的手。算珠缝里的虱卵壳被醋溶解,露出空核——和他爹账本里的炉灰,一模一样。

第八节 虫蛀纹与瓢底影

月上梢头时,王满仓对着窗纸看账页,虫蛀纹在月影下织成网。第三页的“分”字透明得像桂芬的空瓢,刘婶的手指按在虫蛀孔上:“满仓哥,桂芬走前说‘这账我记着,可日子没路了’……”

王满仓没接话,把账页翻过来,“农业学大寨”的残墨和虫蛀纹拼成“大分”,像道无解的题。改花端来灯盏,虫蛀孔投下豆荚形的影:“满仓叔,桂芬姑的瓢掉河里时,您咋没去捞?”

王满仓的手猛地一抖,灯油泼在账页上:“那天公社催炼钢,我在炉前守了整夜……等赶到河边,只剩个漂着的瓢底。”刘婶的眼泪砸在灯盏里:“桂芬男人被批斗得奄奄一息,她是去给男人讨救命粮,才……”

第九节 米糊痂与算珠响

王满仓修补算盘时,刘婶正用竹刷清理算珠缝:“满仓哥,这账是公社的‘公账’,可桂芬的账,是‘人情账’……公账能清,人情能清吗?”

建国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王满仓慌忙把账页塞进算盘底槽:“公社的账,不清也得清!”建国推开门,鼻尖抽了抽:“咋有股酸腐味?王满仓,这账到底有啥见不得人?”

刘婶突然把醋盆扣在建国脚边,虱虫尸体溅了他满鞋:“当年你爹也借过粮!账上的虱,咬了桂芬,也咬了咱所有人!”建国的脸瞬间白了,踢开醋盆:“胡扯!我爹的账早还了!”

王满仓盯着算珠缝里的琥珀块,突然笑出声:“还了?桂芬的账也还了——拿命还的。”

第十节 晒账绳与瓢柄痕

王满仓发现晒绳上的瓢柄时,刘婶正蹲在灶前烧纸钱:“桂芬,你哥给你送账来了……”瓢柄上的“丰”字被烟火燎得发黑,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

改花凑过来:“刘婶,这瓢柄真是桂芬姑的?”刘婶摸了摸瓢柄:“她爹是木匠,刻的字带着槐木的香……当年桂芬爹为了给公社打农具,累得吐了血,临死前把瓢柄塞给桂芬,说‘记着,咱欠的账,得还’。”

王满仓把账页挂回晒绳,虫蛀纹在阳光下抖成网:“可桂芬没还成,账烂在水里,人也烂在水里。”建国突然冲进院,夺过账页:“烂了也得查!公社的账,容不得糊涂!”

晒绳又断了,账页落在纸钱堆里,“分”字被火舌舔得扭曲,像桂芬临终前的脸。

第十一节 虫蛀孔与算珠眼

王满仓在算珠眼穿线时,虫蛀孔死死卡住了针。第三页的“分”字被针戳透,像桂芬瓢底的孔。刘婶的手指按着账页:“桂芬的针线活好,当年给我纳鞋底,针脚比这虫蛀孔还细……”

改花举着灯盏凑过来:“满仓叔,把账页缝在算盘上吧,这样就丢不了了。”王满仓的手却突然僵住——穿线的动作,竟和当年桂芬纳鞋底的姿势一模一样。

建国趴在院墙上喊:“王满仓,公社让你明儿去对账!”王满仓没应声,把线狠狠拽过虫蛀孔,账页和算珠缝在一起的瞬间,他仿佛听见桂芬纳鞋底时的叹息:“满仓哥,这账,我还不清了……”

第十二节 账本虱与算珠命

王满仓合上账本时,虱卵壳嵌在算珠缝里,抠都抠不出来。刘婶的竹棍敲着账本:“这虱咬了账本,也咬了人心。”改花望着算盘上的琥珀块,突然问:“满仓叔,桂芬姑的账,真算不清了吗?”

王满仓拨弄算珠,虱卵壳在缝里咯吱响:“算珠能拨清,人心拨不清;账本能晒千回,虱卵杀不尽。”建国的哨声远远传来,王满仓把账本锁进柜里,虫蛀孔对着柜门上的“公”字,像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刘婶走到院门口,突然回头:“满仓哥,桂芬的瓢柄,我想埋了。”王满仓望着晒绳上的残痕,轻声说:“埋了吧,账烂了,人也该烂在土里了。”

暮色里,改花的棒槌又响起来,井台的皂角水冲走最后一颗虱卵壳。王满仓倚着门框,听着算珠缝里的轻响——那是桂芬的账,在岁月里慢慢腐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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