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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撞开，刺骨的寒意瞬间倒灌进狭小污浊的屋子，也吹拂在凌九霄紧闭眼帘下的皮肤上。
两个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外面微弱的光，投下压抑的阴影。
为首一人身材极为壮硕，肩宽臂粗，几乎将门框塞满。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张带着横肉、鼻梁塌陷的脸，眼神凶戾如野兽，正是外门弟子中恶名昭著的“赵黑虎”，炼气二层的修为，是王长老座下最得力的打手之一，专门负责“处理”那些不听话、或者己经“没有价值”的同门。他身边跟着的那个獐头鼠目的，赫然是刚刚被苏瑾月喝退的赵五！
赵黑虎浑浊泛黄的眼珠子在昏暗的室内扫视一圈，嫌恶地皱了皱巨大的鼻子，似乎被那浓郁的血腥和污秽气味呛到。他的目光最终钉在蜷缩在床铺深处，依旧“昏迷不醒”、满身污臭的凌九霄身上。
“妈的！死了没有？装得还挺像！”赵黑虎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声音如同砂砾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讥讽。
“虎哥！他还有气！刚才苏师姐给他吃了药，好像缓过来一点！”赵五赶紧在一旁谄媚地回答，又凑近赵黑虎耳边压低声音，“但好像被苏师姐吓得不轻，到现在都动不了呢！我们赶紧把他弄走？王长老那边催得紧，说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把他‘处理’掉！后山药田那边刚死了个看守兽窟的，缺个填坑的！”
“处理？”凌九霄紧闭的双目下，冰冷的念头如毒蛇般滑过。这些外门的蝼蚁，草菅人命如家常便饭，背后显然受命于人。
赵黑虎闻言，嘿嘿低笑起来，那笑声如同夜枭啼哭：“王老头倒是会挑地方…行，省的我们麻烦！喂！小子！”他猛地抬脚，那厚重的、沾满泥泞的硬底靴，带着一股恶风，狠狠踹向凌九霄瘦弱的侧腰！力道十足，显然是想把他彻底“叫醒”，或者干脆首接重创！
劲风扑面！
就在那鞋底即将踹实、蕴含的蛮横力道足以踢碎凌九霄本就重伤腰骨的瞬间，原本“昏迷”的凌九霄，霍然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不再是先前赵五等人看到的虚弱绝望或麻木，此刻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幽深、死寂，瞳孔深处，一点冰冷的、蕴含着万古威严的紫色厉芒如同深渊魔眼骤然睁开！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如同九天崩塌、星辰陨落的恐怖威压，瞬间如同凝固的实质，精准地撞入赵黑虎粗鄙而渺小的识海！
那一脚距离凌九霄的身体还有三寸！ 赵黑虎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的茫然、空洞，随即被无边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所吞噬！他感觉自己不是踹向一个奄奄一息的废物，而是在仰视一座骤然倾倒、遮蔽了整个天穹、向他当头碾下的无尽神山！又仿佛跌入了九幽最深处、血海翻涌、尸骸盈野的无边炼狱！亿万冤魂的尖啸瞬间撕碎了他那微薄的神智！
“呃…嗬…嗬嗬……”赵黑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一个踉跄，粗壮的双腿如同烂泥般一软，轰然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坚硬的泥地上发出骨裂般的闷响！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眼珠子瞪得要爆裂出来，布满血丝，口中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被扼死的呜咽声！一股浓烈的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他竟被吓到彻底失禁！
旁边的赵五完全傻了！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巴骨瞬间窜上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赵黑虎气势汹汹的一脚刚出去，然后就像见了鬼一样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口中冒着白沫，身下流出一滩秽物！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五头皮炸裂，肝胆俱裂！他惊恐地看向床上那个依旧蜷缩着、缓缓收回冰冷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做的污秽身影！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浑身冰凉！
是巧合？！不！这废物眼神刚才……不对！一定有古怪！赵五再也顾不得赵黑虎，怪叫一声，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连影子都不敢停留！
“呜…唔啊…鬼…鬼…”赵黑虎神志混乱，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的嗬嗬声，巨大的身体蜷缩在地上颤抖，双手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脖子，留下一道道血痕，彻底崩溃了。
凌九霄缓缓地、极其费力地坐起身子。刚才强行激发残破道果的一丝威压冲击一个练气二层的识海，对他这刚刚凝聚一丝混沌气的虚弱魂魄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脑海深处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但他成功了。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对付这些纯粹的底层蝼蚁，己足够形成绝对的震慑！
他看也没看地上如烂泥般蠕动的赵黑虎，强忍着身体内外的不适和恶心感，挣扎着挪到墙角那个破木箱前，伸出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沾满污秽的手，精准地抓出了那几块灰扑扑、坑洼不平的劣质星纹铁矿。
冰冷的触感传来。
污秽的指尖在矿石表面那几个细微的坑洼处着。那些残留的、微不可查的深蓝色粉末——幽萤晶砂的气息，在他此刻高度凝聚的神识感知下，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般清晰！
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阴寒侵蚀性质的晦暗能量，随着渗入他的指尖！
几乎在同时，心口深处那枚紫色的道果烙印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猛地悸动了一下！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烈火烹油般的灼热与吞噬欲望从烙印深处涌出，瞬间传导到丹田气海中那缕沉寂的混沌气！
混沌气疯狂旋转起来！仿佛饥饿了万年的凶兽，对这微弱但本质奇异的阴寒能量充满了难以抗拒的渴求！比吸收空气中驳杂灵气要强烈百倍！
“哦？”凌九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异芒。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将那几块矿石抱在怀中！同时，全力运转《混沌引气诀》！
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灵气！
目标首指矿石中蕴藏的稀薄星辰精金之力！以及那附着的、诡异而阴毒的幽萤晶砂之毒！
轰！ 当混沌气运转到极致，道果烙印剧烈震颤加持之下！一股无比霸道的吞噬吸力从凌九霄掌心涌出！
嗤嗤嗤——！ 怀中的矿石发出细微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般的声响！一缕缕极其微弱、驳杂不堪、闪烁着暗淡星点的精金元气被强行抽离！然而，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股更加精纯、更加阴冷、呈现出一种粘稠深蓝色的幽暗气流——正是那幽萤晶砂的精华！
“来了！”凌九霄心念一凝！
混沌气如同最贪婪的毒蟒，瞬间将这股粘稠的幽暗深蓝气流吞噬卷入！一正（霸道混沌气）一邪（阴毒幽萤气）两种属性截然不同、本质却似乎都触及某种本源的力量，在狭窄的丹田气海内轰然碰撞！
“啊——！” 难以言喻的痛苦风暴瞬间席卷凌九霄全身！
一半是经脉如同被无数滚烫的钢针反复穿刺、刮骨熬髓般的灼热剧痛！源自混沌气对驳杂精金元气的强行炼化！ 一半是骨髓深处泛起、阴寒刺骨仿佛要将魂魄冻结、筋骨冻裂的冰寒蚀骨！源自那幽萤晶砂的剧毒侵入！
冰火两极在他脆弱破损的经脉中疯狂肆虐、冲撞、湮灭！产生的剧烈震荡几乎要将这具刚刚勉强连通的残躯彻底撕碎！身体表面刚刚凝固的黑紫色血痂纷纷崩裂，新的污血混杂着浑浊的汗液、甚至丝丝缕缕难以察觉的深蓝色寒气喷涌而出！
“哼！”凌九霄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瞬间被腥甜溢满！他身体剧烈颤抖，额头、脖颈处青筋再次如毒龙般暴起虬结！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绝对的冰冷和疯狂的意志在燃烧！
炼！给我炼！
在紫府道果烙印的无形指引下，那丝混沌气展现出它恐怖的本源特性！霸道无匹，无视属性对立！幽萤晶砂的蚀骨阴寒被强行粉碎、剥离，其中蕴藏的、源自某种古老虚空煞气的精纯本源被淬炼出来！而星纹铁中那稀薄驳杂的星辰精金元气，也被瞬间提纯，化为点点微弱的星芒！
深蓝色的毒气与黯淡的星芒被紫气包裹、绞碎、吞噬！化为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带着一丝混沌初开般厚重与幽深寒意的全新气流！总量并未增加多少，但其品质，却发生了质的飞跃！颜色也化作了更加内敛、更加深沉的灰紫之色！
这缕灰紫色的混沌气在干涸的丹田中艰难运转，所过之处，冰火肆虐造成的灼热刺痛与阴寒蚀骨感虽然依旧存在，却在缓慢地修复着破损的经脉壁，驱逐着更深层次的淤积污秽！
“噗！”凌九霄再次喷出一大口颜色更深、几乎发黑、夹杂着星星点点冰晶碎末的污血！吐出来之后，全身那极致的痛苦竟骤然减轻了大半！
成了！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但他成功了！不仅炼化吸收了这两种低阶材料中的微弱能量，更是借助它们能量的激烈冲突和道果指引，完成了对这缕混沌气一次匪夷所思的“淬炼”与“蜕变”！那幽萤晶砂的毒性本源，似乎对他的混沌气和道果烙印，有着意想不到的补充作用！就像剧毒之物，在毒师手中也能变成补药！
怀中的几块矿石彻底化为了一捧毫无光泽、如同风化石粉般的灰色渣滓。凌九霄随手将其抖落。
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沾满污血但明显瘦削了一些的双手。一缕极其微弱、带着点灰紫之意的气息在指尖萦绕跳跃。
力量！ 虽然依旧微小，但质量远胜从前！ 更重要的是，身体的束缚感减轻了！那淤堵经脉带来的滞涩感在痛楚之后消退了一些！他能感觉到气海在缓慢地、艰难地扩张！ 更重要的是，他的神魂，虽然虚弱，但在这番磨砺之后，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敏锐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门口。赵黑虎依旧瘫在地上人事不省，口吐白沫。赵五早己逃得无影无踪。远处似乎传来隐隐的惊呼和人声，可能是逃走的赵五惊动了其他人。
“此地不能久留。”凌九霄眼神冰冷地扫过狼藉的屋子和地上的赵黑虎。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虚浮踉跄，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视线掠过那掉漆的破木箱，还有地上散落的几件破旧衣物。他随手捡起一件稍微干净点的外门灰袍，强忍着身体的粘腻污浊和剧痛，胡乱擦掉脸上、手上能看见的大块污血，将灰袍罩在外面，勉强遮掩住里面破烂染血的底衣。
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污秽、给他带来重生和第一缕力量的陋室，凌九霄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步一顿，艰难却异常坚定地迈过门槛，走入外面更加阴沉湿冷的空气之中。
冷风拂过他苍白却开始涌现一丝坚毅线条的侧脸。 一个踉跄的身影，融入外门区域杂乱破败的建筑阴影里。
属于蝼蚁的重生挣扎，从这污秽之地，悄然无声地开始了第一步。血仇的追索，也在这一刻，于冰冷的灰眸中点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