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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到顾家后让顾毅然住在了储物间，储物间的霉味呛的人喘不过气，一张窄床几乎占满整个空间。
夜里老鼠在墙缝啃咬的声响，混着继母房里传来的笑骂声，成了她的催眠曲。
白天她要给继妹洗带油渍的的确 良衬衫，用凉水搓得手指通红；饭桌上的荤菜永远与她无缘，继妹还会时不时把辣椒面偷偷撒进她的稀粥里。
顾景明好像眼瞎了一样，她数着墙上的裂缝熬过一个个日夜，终于明白所谓"家"，不过是比山洪更冰冷的牢笼。
那些记忆像生锈的倒刺，现在回想都在心头剜出带血的沟壑。曾经饥肠辘辘的绞痛、化作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烧的眼眶发红却流不出泪。
屋内的电灯泡滋滋作响，在顾景明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站在八仙桌旁边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飞溅在褐色的墙面上。
看着顾毅然在听着，实则心里有自己的一番考量，明知司深三年后，若是按照原来的轨迹会牺牲的结局，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嫁过去。
只要先去京都，离开这个家，她靠着前世精湛的医术也能养活自己。
而且就顾景明，张丽荣的德性，就算不嫁司家，也会把她卖给什么老光棍，老鳏夫价高者得。
她现在重生回来有自保的能力，可就怕一个疏忽，给她下阴招防不胜防啊！
她要靠着这段婚姻先暂时跳出这个泥潭，她和顾芝琳都重生了，又都改变了命运的走向。
她脑海里翻涌着顾景明和张丽蓉数钱时发亮的眼睛，上次隔壁村媒婆来说亲，那老两口盯着彩礼单笑得合不拢嘴，根本没听对方说男方是个蹲过号子的酒鬼。
若不是司家这桩婚事来得及时（她又是重生回来的）指不定哪天她就会被下绑上，给她塞上二八自行车的后座，卖给哪个满脸横肉的老光棍。
“至少司家是体面人家。”她在心里暗自喃喃自语。
顾景明的目光扫过顾毅然紧抿的唇角，那抹沉静得近乎死寂的神色让他心头莫名发怵。
女儿垂着眼帘，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白痕，脸上却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倒像是具被抽走魂魄的空壳。
他干咳两声，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顾芝琳歪在椅子上翻着旧报纸，张丽蓉正对着镜子抹雪花膏，发出窸窸窣的响动。
“今天不早了，都早点休息。”他刻意放软语调，肥厚的手掌拍了拍顾毅然单薄的肩头，“明天上午司家就来接人，特别是毅然，还要坐好久火车去京都，今晚可得养足精神。”话音落下，屋内只余老式座钟滴答作响。
顾毅然忽然抬起头，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知道了。”那笑意像是浮在水面的薄冰，稍一触碰便要碎成锋利的碴子。
“你也早点休息。”顾毅然嗓音平淡得像淬了冰，话音刚落，便转身朝杂物间走去。
她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长，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显得格外单薄。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板门，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足五平米的空间里，一张吱呀乱响的小床紧贴墙面，瘸腿的椅子上叠着两件打着补丁的衣服，枕头下放着几本翻烂的医书，那是外公留下的，书页间还夹着泛黄的草药标本。
唯一的天窗蒙着层灰扑扑的塑料布，像只浑浊的眼睛，每当风掠过屋顶，塑料布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替她无声啜泣。
顾毅然摸黑躺上床，身下的床板硌得脊背生疼，却不及心口处传来的钝痛。
明天，她就要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跳进另一片未知的天地。
就在这时，敲门声骤然响起，像石子投入深潭，打破死寂。
顾毅然攥着衣角起身时，床板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仿佛在为这场对峙敲响丧钟。
门板推开的瞬间，冷空气裹挟着顾芝琳身上劣质的雪花膏味涌进来。
对方眼尾挑着讥讽的弧度，却在与她对视的刹那突然僵住——顾依然垂眸时，眼睫在眼下投出锋利的阴影，抬眼时寒意如冰锥首刺而来，再不是往日里低眉顺眼的模样。
"咱们聊聊"顾芝琳率先打破沉默，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戳向她肩头"不过是捡我不要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顾依然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暮色中，顾毅然唇角勾起的弧度比夜色更冷："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刀，惊得顾芝琳瞳孔骤缩。
往日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野丫头"，此刻眼底翻涌的情绪让她莫名发怵，仿佛面对的是一头蛰伏己久的困兽，随时会撕开温顺的伪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