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傍晚六点整，容家餐厅的水晶灯准时亮起，暖黄光晕漫过描金餐具，在雪纺桌布上投下细碎光斑。
陈玉兰踩着珍珠扣的高跟鞋进门时，正见苏晚站在长桌尽头——她特意让人撤了末位的餐椅，此刻空出的位置像道刺眼的豁口。
"林小姐，"陈玉兰指尖抚过银烛台，唇角勾起两分笑，"容家规矩，未出阁的姑娘坐末席。"她眼尾扫过立在墙根的仆人，后者立刻垂头退下，瓷碗相碰的轻响里，末位的碗筷己被撤得干干净净。晚望着空荡的席位，袖中指尖轻轻叩了叩藏着银具的暗袋
这是她今早特意让"暗鹰"分部加急送来的，手柄刻着极小的鹰隼纹路，此刻隔着丝质衬里，正贴着她腕间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
"有劳夫人提醒。"她落座时裙角扫过桌沿，动作轻得像片云。待所有人坐定，王管家刚要开口让仆人添筷，苏晚己从袖中取出银质刀叉——刀身映着烛光，将陈玉兰骤然收紧的瞳孔裁成两半。
"这是我随身带的。"她将银具摆得整整齐齐，尾音轻得像叹息，"毕竟初来乍到，总怕用不惯。"容雨桐"嗤"了一声，金镯子撞在骨瓷碗上："装什么大小姐？
真千金吃饭可不会揣着破铜烂铁。"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戳向苏晚的银具，"难不成林小姐是怕我们下毒？"
"雨桐。"林婉儿按住容雨桐的手背，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温软阴影，"林姐姐刚回家，许是习惯不同。"她抬眼时眼波流转，"不过咱们容家的厨子最是规矩，哪能让客人用私物......"
话音未落，苏晚己夹起一块红烧狮子头。
肉香混着黄酒的甜腻漫开，她咬下第一口时，睫毛轻轻颤了颤——和记忆里那个雪夜，妈妈系着蓝布围裙端来的那碗，连糖放多了的甜都分毫不差。
"这味道，"她放下筷子，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和我母亲当年做的很像。 餐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陈玉兰的银匙"当啷"掉进汤碗，溅起的热汤在她真丝衬衫上晕开深褐的渍。
容雨桐刚要开口，被林婉儿悄悄掐了下手腕，只得把"谁知道你妈是谁"的话咽回喉咙。
"林小姐倒是会编故事。"陈玉兰抽了张餐巾按在胸口，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我听人说，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连亲生父母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倒说起母亲的手艺了？”苏晚抬眼，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
她记得昨夜饭桌上，陈玉兰夹了三次油焖春笋，容雨桐嫌清蒸鲈鱼不够咸，林婉儿只动了两筷子西芹百合。
此刻这些细节在她脑内像放电影，连陈玉兰碰倒的红酒在桌布上晕开的形状都清晰得可怕。
"夫人说错了，我记得很清楚。"她将银叉搁在骨碟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倒是您，记性不太好？"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己报出一串菜名："昨晚六点二十八分上菜，第一道翡翠虾仁，第二道松茸炖鸡，第三道油焖春笋——夫人您嫌春笋太老，让厨房回锅加了糖。
第西道清蒸鲈鱼，容小姐说咸，王管家让仆人重新调了蘸料。
最后上的杨枝甘露，林小姐喝了半碗，剩下的让厨房打包送去了二房老夫人处。" 她话音刚落，王管家的老花镜"啪"地掉在桌上。
他盯着苏晚，喉结动了动——这些细节连他这个当管家的都要翻账册才记全，眼前这姑娘竟像拿摄像机录过似的。
陈玉兰的脸白得像桌布，手指死死攥着餐巾，指节泛出青白。
她突然站起身，椅腿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王管家，去把林小姐的行李......"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平静的脸，"搬到西跨院的杂物间。
那边清净，适合......"她扯出个难看的笑，"适合姑娘家静养。"
苏晚垂眸望着碗里的狮子头，肉汁在碗底积成琥珀色的小潭。
她听见王管家应"是"的声音，听见仆人搬行李的脚步声，听见窗外晚风卷起银杏叶的沙沙响。
袖中银具的鹰隼纹路轻轻硌着她的腕骨，像在提醒什么——
这一局，才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