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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毯上的斑斑血迹还没干，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儿散开，目光全都盯着一个穿着干净军装，背影很硬的男人，那就是李黎。
他没走。
李黎背对大门，面对着大厅里的那些“名流”们，王玉兰紧跟在她身后，半步开外，像是独处的一丛幽篁。
李黎的目光就像滚烫的烙铁，慢慢扫过一张又一张惊恐的脸，只要被他这么盯上，心里那份恐惧就跟打翻了的蜜糖一样难以抵御，闷得透不过气来。
李黎轻声问道:“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吗？她声音很小，就像寒风带着碎冰，从小空荡的大厅里穿过，把每个人的心都冻了一颤，又说道，“刚才睡在这里的是日本人。''
军靴的鞋尖刚稍微抬起，紧红色的鲜血慢慢滴落在鞋面，在鞋底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一片斑驳的痕迹。
李黎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冷酷的弧度，表情带着轻蔑还有些狰狞，“马军门，你自己的防御系统有没有致命的缺口啊？在里面任何肮脏的东西都可以随便混进来！”
马大奎的脸一下子变的通红，嘴唇发抖却吐不出一个字，好像堵住什么东西了。
李黎移开视线，再次打量那些噤若寒蝉的宾客。
他猛然提高音量，嗓音沙哑却充满力量，犹如撕裂布帛。
“野狼谷之战打完了，我军阵亡将士一共一千三百多人，八百来条好汉长眠于此。''
”他重重地拍在旁边一根红木立柱上，声音里夹杂着一阵闷响，连水晶灯都有些晃动。''
“他们还是满身血，身体还是温热的，居然敢来睡我们这里，真是放肆啊！”
他胸膛起伏，眼中怒火似要喷涌而出，焚尽眼前的虚伪。
他就用手指了指大家，说了句：“你们当中那些穿得华贵，过得舒服的人，身边还有很多姬妾的那些人，扪心自问，你内心是不是还存有激情，胸中有没有热血翻涌。''
人群骚动，部分人低头羞愧，部分人眼神闪烁回避对视。
李黎大声呵斥道：“小鬼子是什么东西？他们是禽兽，是穿着人皮的豺狼，他们强占了东北三省，屠杀南京城池，今天却把魔爪伸到了我们的眼前，威胁着我们的国家。''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掠夺我国的矿藏、良田好地，更要掠夺我们一代一代人的命根子——我们所有国民的命根子。
他从怀里狠狠地抓出一沓皱巴巴的照片，高高举起让大家看，画面是荒无人烟破败的乡村景象，村口的大树上挂着被抓到的村民，地上躺着几个穿着衣服的衣服，身上有血的女尸，还有一些婴儿躺在地上，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大家。
“大家好好看看吧！”
“这些罪行全是日本鬼子做的，事情发生在省城北边三百多里远的地方，张家堡，才过了三天，村子里头三百二十一个人，全没了活口，给奶的孩子也跑不掉。''
李黎把照片狠狠地扔在地上,每个人的内心防线还形成了巨大的冲击,于是便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和抽泣的声音。
李黎冷笑一声，冷到人心里去的声音：“你要去哪里，是去省城，还是去马军门家里？”看着马大奎，马大奎吓得脸色煞白，身子在哆嗦，“躲一躲可以，一辈子躲着行不行！等到敌人火炮打到城墙边的时候，你这肥肉能挡住子弹？那几个箱子里的银子，能换来一家人活命吗？”
他大踏步向前走，脚底下是散落在地的照片，他踏出模糊的婴儿影。
他向周围打量着，眼中有着近乎癫狂的坚定：
“我是李黎！我刚给野狼谷立个坟头！今天我在这里立个誓！玉石俱焚！”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如果敌人敢来侵犯，我就拼命抵抗，要是一兵一卒都不剩了！哪怕我身上挂满伤疤，但我身边还有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们！兄弟们全部战死沙场，我也要和这座城内的人们一起同甘共苦，用我的生命阻挡敌人，誓死清除敌人！
他深吸一口气，洪亮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产生嗡嗡共鸣。
''心头怒火熊熊燃，这些骨头没给洋酒泡烂，存着为家人生计出力，替死者争说法的念头。''
''咱并排站立，拿着家伙，朝着敌人全面反攻，血债要以血来偿！''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李黎粗重的喘息声如风箱般回荡。
下一秒——
角落里，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的穿长袍的学者猛地把双手举起来，脸上露出非常生气的样子，他用很沙哑的声音大喊道。
“血债血偿”！
他喊的时候，声音有点抖，不过从他的声音里还是能够听出很多情绪来的。
血债要还，血债必须偿还！他是个身穿粗布短衣，手臂上缠着孝布的中年男人，眼睛红红的，一步步走来，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他的爸爸，在日本军队入侵中国的时候，遭受到极大的苦难。
“血债血偿！”
“跟李团长干！”
“跟鬼子拼了！”
“算我一个！”
“还有我！”
长久以来积攒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人们的情绪从害怕变成愤怒，羞耻感变成一股坚定的决心，各个阶层的人都从背后站了出来，商贾、士绅、文人还有帮会的老大等等，都高举双手在厅堂中发出呐喊声，眼中闪着泪光。
马大奎等人被声浪吞没，面色苍白如遗弃之物。
李黎处在危机中心，看到周围那愤怒又决绝的脸庞，还有那一双信任又刚毅的眼睛，他心里的坚冰才终于开始融化，眼神里也开始透出铁血军人独有的那种激昂与坚定。
他猛地抬手，压下如潮的声浪。
大厅复归寂静，仅余粗重呼吸声。
李黎目光掠过每张激动的面孔，静默不语，仅微微点头，而这一点头却似有千钧之重。
随后，他转身迈步，军靴踏过地上的照片与血迹，径首朝门口走去，王玉兰紧随其后。
于是乎，自此以后，就没人敢跟他作对了，人群自然地向两边退去，中间留下了一条大道，仿佛海水退潮了一样，看着他高大的身影，都是带着一种敬畏狂热的态度。
寂静间，不知谁在喃喃低语，声音轻却清晰可闻。
“毒士……不……”
旁人立刻激动接话，声音因崇敬而颤抖：
“是毒帅！李帅！”
“李帅！”
“李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