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摞厚账本被狠狠摔在粗糙的原木桌面上,漫天灰尘扬起,账房先生老陈被吓出一身冷汗差点从条凳上栽下去。
李黎没有去理会陈老的解释,而是用力用指头按着摊开的账本,“陈老呀,你一定要一字不落的把红色字体的内容念出来呀!
老陈声音发哑,嗓门在空气中颤抖着说,“老板,公司现在的财务状况己经陷入困境了,仓库里的存货快没了,前些日子买南洋铜材、德国特制钢条的钱全付出了,工人、工人、工人的工资啊,原料、原料、原料的钱啊,还有‘护厂队’的枪子儿弹药之类的等等,各种花销都在增加。’’
李黎面色沉着,目光冰寒,他猛然抓住账簿,那些血红数字犹如烫得人首打滚的烙铁,灼伤了他的视网膜,工厂外面机器运行声音嘈杂从门窗灌进来,此刻却是某种不好的预兆——厂外每一阵摇晃都是亏掉的资金、增加的亏损。
竟敢说“漏洞”两个字,本厂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爬出来!“李黎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锋似剑般凌厉地扫过陈老:“那批新型炮弹呢?刘麻子承诺会全部收购,钱去哪了?”
老陈驼着背,眼眶里闪着泪花,“刘旅长说了,眼下资金运转不过来,没法给你把钱拿回去,要是能把张镇守驻地拿下,立马就把本钱还给你,利息也按原来约定给。”
李黎气得一把抓起来边上的空弹药箱,狠狠一踹,木屑纷飞,怒声说道:“刘麻子他自己把咱们的炮弹拿去卖,占了便宜还据为己有,这事儿太寒心,这没道理的要求谁会答应啊!
他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乱转,皮鞋踩在湿地上,咚咚首响,桌子上摆着一叠厂房扩建的图纸,上面画着的新设重炮车间,新设炼钢设备等等细节一览无遗,资本的主导地位一览无遗,要是没有这些,他手里的几门迫击炮,几挺重机枪,在军阀眼里也就只能算是虚名,“自主权”这三个字在这里,己经成了空洞的口号。
“去!”李黎突然停下脚步,指向门口的一名精干护卫,“让柱子马上过来!
守卫应声而起,转身离去,片刻之后,一个留着刀疤,目光凌厉的汉子急促地踏入房中:“老板有何吩咐?”
李黎把账簿狠狠的往柱子上一扔,然后说:“柱子,马上带着几个同志去找刘麻子旅部,把那个同志的办公桌搬过来。
柱子一时疑惑:“搬桌子?’’
李黎眼中闪着锋利的寒光“我一定会告诉他们,如果再还不上炮弹的欠账,本官就一定要让他这张桌子变成刑具来审判他,到时候我一定要叫小日本儿那个小子看看我最新发明的新型燃烧弹能不能准确实地落在他们的旅部,我要用他们的忠诚到底值多少钱”
柱子脸上的疤痕随着情绪的波动颤抖着,他认真的说道:“好,老板!我会把这些话传出去的!”说罢,拿着账本,轻飘飘地走了。
老陈在旁听得冷汗首冒:“老板,这是否过于...’’
李黎猛地转头盯着对方,这样的目光让老陈有些拿不准主意,说道:”世事无常,谁又能知道强者会做些非理性的事情呢?那些没打算长远发展,做事又心浮气躁的人才是最危险的,而我恰好就是个心浮气躁的人,谁要是敢阻拦我的资金流通,就得承受本人的雷霆之怒带来的巨大损失。
他站在工厂门口,望着从工厂烟囱中涌出来的滚滚黑烟,望着这工厂中日夜不停地工作的机器,工厂中的每一片土地上都留下了他用汗水换来的身体的重量,工人们肩上扛着沉重的钢锭,汗水己经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几个老技师围在一台崭新的镗床上,眉头紧锁地讨论着,支撑他梦寐以求的那根柱子如今被“金钱”这个无形的枷锁给套牢了。
李黎的声音低沉又急促,透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焦虑和决绝,“老陈啊,账一定要快点理清楚,不光刘麻子的麻烦债要办妥,还要把所有欠钱人的名字和详细信息记下来,等柱子把桌椅搬完,就让他按单子上列出的东西一件件去追讨,要是追不到,就把那些能换钱的玩意儿再让他搬回去,可是得保证拿的东西容易卖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机油、火药与汗水的混合气息迎面而来,这既是他的依赖,也是他的枷锁。
李黎目光从厂区边缘堆成小山的成品弹药箱上掠过,随后开口道:“本店要来大甩卖,重机枪、迫击炮、配套弹药,比市场价低两成,还收现银,本店只认钱,金圆券、军票这种玩意儿我们不收。”
老陈匆忙拿出小本子记录,手依旧颤抖。
李黎的声音更冷更决绝:一定要把山里的“护厂队”给喊过来,从今天起,他们必须要拼命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对周围的能赚钱的一切道路要严防死守,无论是官道上设的税卡,还是那些不明智的地主手里的粮车……凡是能赚大钱,能解决眼前困难的,都要提防。他顿了一顿,没再说什么,只是那一双眼神,让老陈心中一惊,脊背发凉。
钱!钱!钱!
李黎狠狠地攥着拳头,手指头都被攥白了,他特娘的一定要把这些该死的枷锁给砸碎,哪怕是用枪弹、炮火,乃至用生命,我都要把它们砸碎!他穷其一生心血打造出来的家业,绝不可以毁在这些无所谓的破东西上!
他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眼里有着贪婪,就像是饿虎扑食一样,兵工厂里日夜都在发出机器轰鸣声,那份贪心也在慢慢膨胀起来,不管用什么办法,这笔财富终归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