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少年意气
暮色如墨，缓缓浸透青城的青石板街道。檐角铜铃在穿城而过的江风中轻晃，将细碎的声响洒落在人流如织的长街。沈挽歌握紧腰间未开锋的木剑，剑穗扫过褪色的粗布衣摆，随着步伐在暮色中划出一道浅淡的弧。
这一日，青城门楼悬起朱红绸带，武夷宗三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如期而至。城门处人流如织，外乡人背着行囊挤过青石拱门，粗布衣襟上沾着长途跋涉的风尘，眼底却燃着炽热的光。街边茶摊老板将铜壶敲得叮当响，扯着嗓子吆喝："武夷宗收徒咯！背靠大罗剑宗，从此一步登天！"
沈挽歌望着城楼上翻飞的旌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自幼听着剑修斩妖除魔的故事长大，梦里总浮现出剑影纵横、血染长空的画面。此刻，武夷宗巍峨的山门仿佛就在眼前，那里不仅藏着成为大剑修的机缘，更是通往巅峰之路的起点。
人域的势力版图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五宗鼎立，三院争锋，守渊宫如黑暗中的巨擘。大罗剑宗作为五宗之首，剑锋所指，群妖辟易；大魂宗掌控神魂之力，一念间可夺人心魄；青云宗驭风而行，踪迹缥缈；丹宗妙手回春，一粒金丹可续十年寿元。三院各有所长，红尘书院以文载道，无极书院参透阴阳，望月书院观星卜命。而那神秘莫测的守渊宫，更是镇守着人域最后的防线。
近来，荒域的异动如阴云般笼罩着人域。兽潮频起，大妖现世，人皇不得不将海量资源倾注于这些顶尖势力，只为能培养出足以抗衡妖祸的强者。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不入这些大门派，日后怕是连最基础的修炼资源都难以获得。
沈挽歌深吸一口气，逆着人流向武夷宗方向走去。暮色中，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山顶的道观在云雾中时明时暗，宛如天上宫阙。他握紧拳头，掌心的木剑仿佛有了温度，"总有一天，我沈挽歌的名字，会响彻这片天地。"
青城，月兰客栈。
鎏金兽首衔环的铜门后，沉香袅袅缠绕着青玉香炉。跪坐在云纹软垫上的女子正将墨色长发松松挽起，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惊碎案头铜镜里的半张侧脸。
"小姐，三院的人到了。"玄衣暗卫单膝跪地，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雨水，"观其阵仗，怕是各院真传弟子尽出。"
屋内传来玉簪扣入发间的清响，带着三分慵懒："与上古秘境有关的秘宝现世，五宗三院岂会不感兴趣？他们若不来，反倒蹊跷。"女子起身时广袖扫过案几，素手捻起案头半卷泛黄的古卷，烛火在她眼底映出跃动的金芒，"此次秘境会将修为压制至三境，我一人前往即可，你们在外候着。"
暗卫猛然抬头，额间青筋微跳："小姐，此举恐怕不妥！那秘宝传说能改天逆命，连大罗剑宗都派人前来。您如今在三境也还没到圆满，若遭遇其他势力围堵......"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铜门己无声洞开。
女子倚在门框上，月白色衣袂被穿堂风掀起，腰间的青铜剑穗轻轻摇晃。她眉梢微挑，眼尾那颗朱砂痣宛如滴落的血珠："我乃何人？未来天下第一的大剑仙！同境界者，哪怕是圆满我也能与之一战。"指尖抚过剑柄，剑鞘上的饕餮纹泛起微光，"况且那秘宝引得各方觊觎，出秘境后难免有人眼红抢夺。没了天道压制修为，你与宣夷长老若不出手，我们恐难以全身而退。"
她忽然俯身，青丝垂落如瀑，眼底寒芒一闪："所以你们不能去，保存战力接应我。"话音未落，掌心己凝聚出一枚幽蓝符篆，符文流转间，整个房间的烛火都剧烈摇曳起来，"况且，我尚有最后的保命之法——至少在这秘境中，无人能留我。"暗卫望着女子转身离去的背影，最终将劝阻的话咽回喉间。
门外雨势渐急，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越的鸣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法器嗡鸣，在夜色里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沈挽歌掀开褪色的蓝布门帘时，面馆里蒸腾的热气裹着葱花香扑面而来。他在长木凳上落座，粗陶碗磕在桌面发出闷响："老板，来碗素面。"三日徒步从桃李村赶来青城，干粮袋早己见底，此刻腹中传来的绞痛，让他不自觉攥紧了腰间那柄未开刃的木剑。
"今年来青城的外乡人真不少。"邻桌汉子的铜酒碗重重砸在木桌上，溅出的酒液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光晕，"你瞧那些人的靴子，沾着红土——分明是从南疆翻山越岭来的！"
沈挽歌舀起一勺面汤，滚烫的温度熨贴着胃壁。他余光瞥见角落里几个裹着银饰的异族商人，腰间弯刀折射的冷光，与窗外武夷宗高悬的朱红招徒旗形成诡异呼应。
"知道为啥吗？"说话的老者缺了半颗门牙，将烟袋锅子在鞋底敲得山响，"听说城西荒山现了上古秘境！"这话如投入沸油的水珠，整个面馆瞬间炸开。
"秘境？莫不是能改天换命的那种？"
"想什么呢！那等机缘都是修士的，咱们连秘境门槛都摸不着......" 沈挽歌垂眸搅动面条，汤面倒映着摇曳的烛火。
次日清晨，武夷宗山门在朝阳下泛着冷光。沈挽歌混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望着台阶上仅有的三位考核官皱起眉头。往年十里长阶都会站满宗内执事，今年却冷清得反常。
"把手按在望星石上，血脉天赋自会见分晓！"为首的灰袍长老冷喝一声，袖中飞出的青石方砖悬浮半空，表面流转着细密的星纹。
前几个少年的手掌按上去，石头只泛起微弱白光。人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息。沈挽歌盯着自己掌心的薄茧，心跳随着时间愈发急促。
突然，一道紫芒冲天而起！人群瞬间沸腾。望星石在少女掌心疯狂震颤，紫色光晕如涟漪般扩散，将整个广场染成梦幻的堇色。
"优秀体质！北部百年难遇的奇才！"灰袍长老激动得胡须乱颤，"小女娃，你叫什么？从今日起，你就是武夷宗内门弟子！"
沈挽歌被紫光刺得眯起眼睛，余光瞥见人群中一个锦衣少年拨开众人走来。那人拍了拍他肩膀，檀木熏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药味："兄弟，想知道考核官为何这么少吗？"
沈挽歌本能地后退半步，却见少年掏出一枚刻着云纹的玉牌："我叫张岳，武夷宗三长老之子。修行路漫漫，多交个朋友总没坏处。"他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扫过沈挽歌耳畔，"大罗剑宗的人来了，为了城西秘境里的天外玄铁。这可是能锻造伪仙剑的至宝，三院一渊都派人来了......"
沈挽歌瞳孔骤缩。他自幼听村里老瞎子讲过剑修劈山断海的传说，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卷入这般惊天秘事。
"三院一渊是什么？"
张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望月、红尘、无极三院，据说在另一重时空。守渊宫更神秘，掌管着连通妖界的天渊......"他突然止住话头，将一枚发光的珠子塞进沈挽歌掌心，"记住，考核结束后，拿着这个去后山竹林找我。"
望着张岳远去的背影，沈挽歌握紧了发烫的珠子。远处武夷宗的钟声响彻云霄，惊起一群白鸽掠过秘境所在的山峦。那些云雾缭绕的峰顶，此刻仿佛正蛰伏着无数等待破土而出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