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抚仙

第8 章 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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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此剑抚仙
作者:
吃好的
本章字数:
6638
更新时间:
2025-07-06

夜色如泼翻的浓墨,彻底浸透了天穹。沈挽歌在篝火微弱的光晕边缘巡弋了一圈,除了湿冷的泥土和簌簌低语的野草,并未寻到任何兽迹虫豸的痕迹。他裹紧单薄的衣衫,在跳跃的火光旁躺下,坚硬的地面硌着骨头,疲惫却像潮水般迅速将他淹没。

意识沉入混沌的深海,往昔的碎片浮光掠影般重现。

“挽歌,看这是什么?”父亲的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像变戏法似的,手腕一翻,一支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串便凭空出现在他眼前。父亲的笑容在记忆里异常清晰,如同穿透云层的春日暖阳,映照着那个只有五六岁、眼睛亮得像星子的小男孩。

“好诶!爹最好了!”小沈挽歌的欢呼雀跃几乎要溢出梦境,胖乎乎的小手迫不及待地伸向那串的红艳。然而,父亲的手腕灵巧地一抬,那串甜蜜便悬在了他踮起脚尖也够不着的高度。几番徒劳的蹦跳后,小小的希望落空,的嘴唇委屈地嘟起,像只吹鼓了的小河豚,小脑袋倔强地扭向一边,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满是不忿。

这时,一道温柔得如同三月溪水流淌的声音响起:“好啦,你这家伙,莫要再逗弄小挽歌了。”母亲嗔怪地看向父亲,眼波流转间是化不开的宠溺。父亲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终于将那串晶莹的糖葫芦递到了儿子手中。

小沈挽歌一把攥住,欢喜得仿佛要飞起来,蹦蹦跳跳地扑到母亲膝前,“娘!给你吃!”他高高举起那串宝贝,献宝似的。母亲的目光柔软得能融化初春的薄冰,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细软的额发,“谢谢小挽歌,娘不吃,你吃。”一旁的父亲凑过来,脸上堆满了期待的笑:“那…有爹爹那份吗?”

小沈挽歌瞅着那张刚才还“欺负”自己的脸,小鼻子一皱,哼道:“才不要!爹是坏蛋!不给!我找朋友玩去!”说完,像只挣脱了怀抱的小兽,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门。

母亲含着笑意的声音追出门外:“早些回来,莫要贪玩,听见没?”

“知道啦——”童音清脆,渐渐消散在风里。

……光影流转,梦境如褪色的画卷翻过一页。

“挽歌啊,”父亲的声音变得苍劲而深沉,穿透了岁月的薄纱,“青城武夷宗大开山门,广纳门徒了。你从小心里就揣着个武者的梦,去吧,别犹豫!爹娘还没老到需要你守着的地步。”他顿了顿,目光穿透眼前十七八岁、身姿挺拔却仍显青涩的儿子,望向远方,“人这一辈子,路是自己走的。选定了方向,就别回头,更别后悔。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人心隔肚皮,好人不易当,偶尔当当‘坏人’也无妨,只要守住心里的那条线,不去存心害人就行。我们做爹娘的,绝不能成了拴住孩子翅膀的绳。去!去外头看看,看看那些爹没见过的风景,多结交几个朋友……照顾好自己,将来……带个媳妇儿回来,让爹也乐呵乐呵!”最后一句,他刻意拔高了声调,笑声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成为武者,仗剑天涯,庇护双亲……这渴望在沈挽歌胸腔里燃烧了太久,炽热得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望着父亲鬓角刺目的霜白,喉头猛地一哽,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爹!挽歌明白!我……我一定会回来!回来让您和娘过上好日子!”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父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推力,“出了家门,前路或许坎坷,别怕!你不会孤单。会有新的朋友,爹娘……也永远在你心里头站着。家,永远是你的退路,天塌下来,爹给你顶着!你能飞出去,爹高兴!要是把你困在这巴掌大的村子里,那才是真真儿的可惜!你的天,高着呢!”他轻轻推了推儿子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像推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再磨蹭,就真赶不上了。爹在你包袱里塞了些盘缠,出去了,吃点好的。你不是最爱吃糖葫芦么?青城街上多的是,吃个够!外头还有更多比糖葫芦好吃百倍的玩意儿,都去尝尝鲜……”声音渐渐低下去,仿佛被风吹散。

沈挽歌泪眼模糊,一步三回头。每一次回望,那个伫立在门槛上的身影都像一尊沉默的礁石,固执地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脚下的路在泪水中延伸,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将咸涩的液体甩开,一个滚烫的誓言在心底熔铸成形,沉甸甸的:“我,沈挽歌,此生定要做那天下无双的大剑仙!护父母安康,平天下不平!”

……

意识被一阵轻微的摇晃拽回现实。篝火噼啪,映照着魏秧苍白却警惕的脸。

沈挽歌迷蒙地睁开眼,对上那双带着审视的眸子,声音还带着未褪尽的睡意,却本能地放柔:“姑娘,你醒了?”他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和碾碎的草叶,“这些都是药,我不大认得,不敢乱用,只给你喂了几粒大灵丹。这些草药是附近采的,我捣碎了,你快些敷在伤处吧。”

魏秧的目光扫过药瓶和草药,又落回沈挽歌脸上。救她?在这秘境之中?五宗三院的人相遇,拔刀相向才是常态……他图什么?心中疑虑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只是……你为何救我?”她的声音清冷,像碎玉敲冰。

沈挽歌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怔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容朴实得如同山间未经雕琢的石头:“救人……还要什么理由吗?看见了,总不能不管吧?”他顿了顿,想起什么,语气认真起来,“对了,姑娘,你可千万要当心!我救你时,附近……打斗痕迹很重,还有……还有好些尸体,怕是有几十具!这林子里,藏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凶魔!”

魏秧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古怪,一丝自嘲混合着冰冷的锐气在她眼底掠过。她何时成了别人口中的“凶魔”?“哦?”她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那你可知,那凶魔……现在何处?”

沈挽歌被她问得一懵,连连摆手:“我不知道!我哪敢凑近了看?我就是个普通人,那魔头能杀那么多人,还有个铁疙瘩似的家伙也躺在那儿……姑娘你问这个做甚?可别想不开去找他啊!咱们好好歇息,明天天亮就想法子离开这鬼地方才是正经!”

魏秧看着他脸上真切的担忧和恐惧,沉默了一瞬,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不必去找他。因为那些人,都是我杀的。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杀人狂魔。”她的目光锐利地锁住沈挽歌,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的灵魂,“武者夺缘,天经地义。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实力为尊。若非我侥幸强上一线,此刻……恐怕也没机会同你说话了。”

“姑……姑娘莫要说笑!”沈挽歌瞪大了眼睛,看着火光下她苍白虚弱、血迹斑斑的模样,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人与那尸横遍野的景象联系起来,“你这般样子,怎么可能……”

魏秧不再多言,意念微动,试图召唤本命长剑以证身份。然而,仅仅是一丝微弱至极的功力流转,便如同点燃了体内的火药桶!剧痛瞬间撕裂了西肢百骸,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碎!“噗——”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溅出来,染红了身前的草叶,也染红了她毫无血色的唇。

“姑娘!你怎么了?!”沈挽歌大惊失色,慌忙起身,“怎地突然吐血了?你……你快别动,好好歇着!我去河边抓两条鱼来给你补补元气!”话音未落,他己匆匆转身,逃也似地奔向河边朦胧的水汽方向。

“别叫我姑娘,”魏秧强忍着翻江倒海的痛楚和眩晕,对着那个慌乱的背影,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我有名字。魏秧,‘未央’谐音,长乐未央。”

沈挽歌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从夜色里传来:“知道了,魏姑娘!我叫沈挽歌……爹娘以前爱听说书,觉得‘挽歌’这名字念着好听,便给我取了。”脚步声再次响起,迅速远去。

首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篝火照不到的黑暗中,魏秧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松懈。她艰难地解开染血的衣衫,露出下面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冰凉的草药敷上去,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但体内那源自本命剑的狂暴反噬之力,却像无数细小的毒蛇在啃噬着她的经脉、骨骼乃至灵魂本源。几处骨头明显断了,错位的剧痛时刻提醒着她伤势的沉重;丹田气海内,混乱的功力如同脱缰的野马,横冲首撞;最要命的是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与撕裂感……在这灵气充沛的秘境之中,要恢复如初,恐怕也需要耗费漫长时日。

她默默穿好衣服,捡起地上的几个药瓶,借着火光仔细辨认,倒出几粒对症疗伤、蕴养神魂的丹药服下。随后,她缓缓闭上双眼,盘膝而坐,强迫自己进入内视调息的状态。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如同行走在布满荆棘的刀锋之上。

篝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一半明,一半暗。寂静的林中,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沈挽歌在河边摸索的细微水响。未知的危机和难以揣测的人心,如同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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