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酝酿着一场新的寒雨。林晚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抱着厚厚一摞从图书馆借阅的文献资料,走向位于老校区边缘的、那栋略显陈旧的人文实验楼。她需要去顶楼的资料室查阅一些冷门的旧期刊。
实验楼的电梯是老式的,运行起来发出沉闷的“嘎吱”声,速度缓慢。林晚走进空无一人的轿厢,按下顶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拢,开始上升。
轿厢内灯光昏暗,西壁是斑驳的不锈钢板,倒映出她模糊而清冷的身影。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味道。电梯上升的噪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电梯即将到达五楼时——
咔!嘣!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猛地响起!紧接着是令人心悸的剧烈摇晃和失重感!
轿厢内的灯光瞬间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在剧烈的晃动中,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轿厢壁上,痛得她闷哼一声。电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失控的野兽被强行卡住,最终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彻底停住了!
黑暗中,死寂降临。只有电梯缆绳在井道里微微晃动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以及自己骤然加速、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电梯故障!被卡住了!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林晚。她努力睁大眼睛,适应着黑暗,摸索着想去按紧急呼叫按钮。就在这时——
叮!电梯门在剧烈的震动后,竟然没有完全锁死,在五楼和六楼之间,勉强裂开了一道不足二十厘米的缝隙!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透进来,带着楼道里阴冷的空气。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一个焦急的、带着喘息和难以置信的熟悉男声,从缝隙外猛地传来!
是沈聿!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怎么会是他?!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甚至希望自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晚晚?!林晚?!是不是你在里面?!回答我!”沈聿的声音充满了极度的恐慌,他显然认出了电梯里模糊的身影轮廓,或者……他本就知道她在这里?这个念头让林晚心底一阵发寒。
“晚晚!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沈聿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变形,他用力拍打着电梯门,发出“砰砰”的巨响,试图扒开那道缝隙,“别怕!撑住!我己经叫了维修和保卫处!马上就来人!别怕!”
他的呼喊一声比一声急迫,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林晚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以及拍打金属门时手掌发出的闷响。
她依旧沉默。黑暗中,她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怀里的书抱得更紧,指甲深深陷入硬质的书皮。沈聿的恐慌和呼喊,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她冰封的心墙上。不是感动,而是一种更深的烦躁和厌恶。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在她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的又是这个将她推入深渊的人?他的恐慌和关心,此刻在她听来,虚伪得令人作呕。
“晚晚……你说话……求求你……说句话……”沈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绝望的哽咽,拍打门板的动作也变得无力,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徒劳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电梯门上,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试图看清里面黑暗中的人影。
黑暗中,林晚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呛入肺腑。她努力压下喉咙口的翻涌和身体的颤抖。
她没有回应沈聿的呼喊。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狭小的空间里,在门外那个男人绝望的哀求声中,将自己抱得更紧,如同一尊拒绝融化的冰雕。
时间在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电梯井道里回荡着沈聿越来越微弱的呼唤和粗重的喘息,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是维修人员跑来的脚步声和呼喊。
林晚的心,在这黑暗的牢笼和令人窒息的“关心”中,沉到了最冰冷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