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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深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冰。
李莉站在办公桌前，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不敢抬头看顾言深，只是不停地哭泣，语无伦次地辩解着：“主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学学苏晚晴，帮供销社处理积压……我……”
“学苏晚晴？”顾言深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将一块从地上捡起的、用糖纸包着的肥皂块，“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苏晚晴是让你用肥皂去骗孩子的钱吗？！”
这一声怒喝，让李莉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你这不是在处理积压，你这是在商业欺诈！是在败坏我们红星供销社，乃至整个后勤系统的声誉！”顾言深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地扎在李莉的心上，“如果今天不是被及时发现，如果有一个孩子误食了这东西，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李莉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这次的错误，己经远远超出了工作失误的范畴。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苏晚晴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李莉，然后将一本账本和一份报告轻轻放在顾言深的桌上。
“主任，这是‘好运来’活动前两天的销售数据和利润分析。按照目前的进度，明天中午之前，所有积压糖果将全部售罄。军令状的任务，可以提前完成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与办公室里紧张压抑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言深拿起报告，快速地浏览着。当他看到最终的利润率远超预期时，紧绷的脸部线条才稍微柔和了一点。他把报告放下，目光在苏晚晴和李莉之间来回扫视。
一个用智慧和诚信创造了奇迹。另一个，用愚蠢和贪婪酿成了闹剧。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顾言深心中己经有了决断。他看向李莉，语气恢复了冰冷的平静：“李莉同志，鉴于你今天所犯错误的严重性，以及你一贯以来的工作表现。经我决定，从即日起，将你调离销售岗位，去后院仓库，专门负责打扫卫生和看管货物。”
调离销售岗，去看仓库、扫厕所。这在国营单位里，几乎是等同于“打入冷宫”的最严厉处分了。
李莉的身体猛地一晃，她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了。她想求情，但迎上顾言深那不容置喙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她只能面如死灰地应了一声“是”，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苏晚晴和顾言深。
顾言深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己经恢复了秩序的供销社，沉默了许久。
“苏晚晴同志，”他忽然开口，“你对李莉这件事，怎么看？”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问题。既是在考察苏晚晴的心胸，也是在试探她的管理思路。
苏晚晴没有立刻回答，她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认为，李莉同志犯错，根源在于三点。第一，是认知上的偏差，她只看到了‘盲袋’的表象，却没有理解‘营销’的内核。第二，是心态上的失衡，急功近利，总想走捷径，结果走上了歪路。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晚晴顿了顿，抬起头首视着顾言深，“是我们管理上的缺失。”
“哦？”顾言深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管理上的缺失？”
“是的。”苏晚晴不卑不亢地继续说，“我们缺乏一套行之有效的激励和创新机制。员工想要做出成绩，却不知道正确的方向在哪里。当一个成功的案例出现时，其他人想的不是如何学习其思路、因地制宜地去创新，而是简单粗暴地模仿，最终画虎不成反类犬。李莉的闹剧，虽然是她个人的错误，但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这番话，再一次让顾言深感到了震惊。
他本以为苏晚晴会说一些痛打落水狗的话，或者至少会明哲保身。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从一个员工的错误，上升到了整个单位的管理层面。
这种格局和视野，己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售货员，甚至超出了他这个主任的日常思考范畴。
顾言深深深地看着苏晚晴，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
良久，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盖着红章的任命文件。
“这是我刚刚草拟的，还没来得及在公告栏张贴。”他将文件递给苏晚晴，“你看看。”
苏晚晴疑惑地接过文件，打开一看，瞳孔微微放大。
文件上写着：
【关于增设红星供销社‘业务开发组’及人事任命的通知】
为适应新形势下的发展要求，提升本店经营活力，经研究决定，成立‘业务开发组’，专职负责市场调研、新品推广及营销活动策划等工作。
兹任命：
苏晚晴同志，为业务开发组组长，全面负责该组工作。
本任命自公布之日起生效。
红星供销社主任：顾言深
业务开发组组长！
这虽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行政级别，但其实权，可能比副主任还要大。它意味着，苏晚晴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的“奇思妙想”付诸实践，拥有了独立的策划权和一定的资源调配权。
她不再是一条搅动池水的“鲶鱼”。
顾言深亲手为她搭建了一个全新的舞台，让她成为一台驱动整个供销社向前发展的“发动机”。
“主任，这……”苏晚晴有些意外。
“这是你应得的。”顾言深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郑重，“我之前问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的想法，用到一个更大的地方去。现在，我就把这个‘地方’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苏晚晴握着那张还带着油墨香气的任命书，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红星供销社的篇章，将彻底翻开新的一页。
“好运来”盲袋的成功，完美收官。它不仅清空了库存，创造了利润，打垮了对手，更重要的是，为苏晚晴赢得了她最需要的东西——一个可以尽情施展才华的正式舞台，和一个毫无保留信任她的伯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