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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密室的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昏黄的灯光下，张起灵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念安下意识捂住胸口的小手上。那眼神锐利、探究，带着洞穿一切的穿透力。
念安被看得浑身发毛，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不知所措。‘他发现碎片了？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小手攥得更紧，指关节都泛白了。
“小哥？” 王胖子看着气氛不对，忍不住出声，小眼睛在张起灵和念安之间来回扫视，带着疑惑和担忧。吴邪也强撑着从床上坐起一点，虚弱地问道：“怎么了？念安……没事吧？”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缓缓收回了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仿佛刚才的凝视只是错觉。他转过身，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摊开在桌上的牛皮纸卷宗上，手指点着“跗骨幽兰”解毒方中那刺眼的“陨玉之尘”西个字，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药引。”
“啥玩意儿？陨玉？” 王胖子一蹦老高，差点撞到低矮的砖顶，“那玩意儿不是传说里的东西吗？胖爷我摸金这么多年，毛都没见过一根！上哪儿找去？天真这毒……” 他看向吴邪越发苍白的脸，急得首搓手。
吴邪的心也沉了下去。陨玉？那东西只存在于老九门最核心的秘闻和爷爷笔记的只言片语中，虚无缥缈，比千年人参还难寻。难道他这次真的要……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密室角落那些堆放的箱子和麻袋，最后定格在靠墙那个巨大的、散发着浓烈防虫药草气息的书架上。他走到书架前，不再翻阅卷宗，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书架侧板、顶端、甚至砖墙与书架连接的缝隙处，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和力道，或轻叩、或按压、或推移。
笃…笃笃…咔…咯吱…
细微而复杂的声响在寂静的密室里回荡。王胖子和吴邪屏住呼吸，连念安都暂时忘记了害怕，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突然，当张起灵的手指按在书架最底层一块看似普通的、颜色稍深的青砖上，并用力向内一推时——
“咔哒…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械转动声从书架后方传来！
在吴邪和王胖子惊愕的目光中，那看似与墙壁浑然一体的巨大书架，竟然缓缓地、无声地向侧面滑开了一米多的距离！露出了后面墙壁上一个隐藏的、约莫半人高的壁龛！
壁龛内部幽深，光线难以企及。张起灵拿起桌上的一盏油灯，凑近照亮。
壁龛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用深色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匣子，整齐地码放着。匣子旁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用整块墨玉雕成的方盒，盒盖上没有任何纹饰，光洁如镜。
“我去！三爷还藏了这手？！” 王胖子惊呼出声，凑上前来，小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张起灵没有理会他，他小心地取出那个墨玉方盒。入手冰凉沉重，触感温润。他手指在盒盖边缘摸索片刻，找到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轻轻一拨。
“嗒”的一声轻响，墨玉盒盖应声弹开。
盒内铺着深红色的丝绒衬垫。衬垫上，静静地躺着十几块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的……**碎石块**？
这些石块颜色深沉，介于墨黑与深蓝之间，表面坑洼不平，布满细微的孔洞，如同被灼烧过的陨石碎片。奇异的是，在油灯昏黄光线的照射下，这些石块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幽蓝光点**在缓缓流转、明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纯净的古老气息。
“这……这就是陨玉之尘？” 王胖子瞪大了眼睛，想伸手去摸，又缩了回来，怕碰坏了这宝贝。
“是碎片。” 张起灵纠正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流转的幽蓝光点上，眼神深邃。他拿起其中一块最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放在掌心仔细端详。那冰冷的触感和内部蕴含的微弱能量波动，与他记忆中某些接触过的陨玉碎片特性高度吻合。虽然能量微弱驳杂，远非核心，但用来作为药引，压制“跗骨幽兰”的毒性，应该足够了。
他不再耽搁。迅速从壁龛里取出几块陨玉碎片，然后走到灶台边。灶台上有简单的锅具和清水。他将陨玉碎片放入一个干净的陶钵中，拿起旁边一根石杵，开始极其专注而用力地研磨。
石杵与坚硬的陨玉碎片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溅起细小的碎屑。这过程异常艰难，陨玉的硬度远超普通玉石。张起灵的手臂肌肉紧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动作稳定而有力，一下、一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念安坐在床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起灵研磨陨玉的背影。他专注的侧脸在油灯跳跃的火光中显得异常坚毅。随着石杵的每一次落下，她胸口贴身藏着的青铜碎片小布袋里，那股冰冷的**震颤感**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仿佛盒子里那些陨玉碎片每一次被研磨、每一次能量的逸散，都在与她怀中的碎片发生着深层次的共鸣！
这共鸣并非舒适，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吸附感的悸动，让她的小心脏也跟着一揪一揪的，很不舒服。她的小手无意识地又按住了胸口。
张起灵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坚硬的陨玉碎片在他的力量下，终于被研磨成了极其细腻的、闪烁着点点幽蓝星芒的粉末。粉末在陶钵中聚集，散发出更加明显的冰冷纯净气息。
他小心地将这些珍贵的“星屑”收集起来，倒入一个干净的瓷碗中。然后，他回到桌前，拿起之前从卷宗里抄录的解毒药方。药方所需的几味主药并不罕见，吴三省的这个安全屋储备充足。张起灵动作麻利地找出药材：晒干的九节菖蒲根、乌黑的百年何首乌片、深紫色的地锦草、以及几颗晒干的赤红蛇莓果。
他将这些药材按比例放入药罐，加入清水，放在灶台的小火炉上煎熬。很快，一股浓郁苦涩、又带着奇异草木清香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密室。
药汤翻滚着，颜色由浅变深，最终熬成一碗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苦味的黑色汤汁。张起灵将药汤滤出，倒入另一个瓷碗中，然后将刚刚研磨好的、闪烁着幽蓝星芒的“陨玉之尘”，小心地撒入滚烫的药汤中。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幽蓝的“星屑”接触到滚烫的药汤，并没有立刻溶解，反而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在漆黑的药汤表面旋转、沉浮、明灭不定！点点幽蓝的光芒在墨色的药汁中闪烁，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坠入了深渊。一股冰冷的气息与药汤的苦涩热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平衡。
张起灵端着这碗闪烁着幽蓝星芒、散发着复杂气息的药汤，走到吴邪床前。
“喝掉。”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吴邪看着碗里那如同星河倒映的药汤，闻着那冲鼻的苦涩混合着冰冷的气息，胃里一阵翻腾。但看着张起灵平静却坚定的眼神，他没有丝毫犹豫，接过碗，屏住呼吸，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药汤入喉，先是难以形容的苦涩，几乎让他当场呕吐出来！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洪流从胃里炸开，瞬间席卷西肢百骸！这股冰冷与之前毒素带来的麻痹寒意完全不同，它纯净、霸道，带着一种镇压一切的威严，所过之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麻痹感和阴冷刺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
“呃……” 吴邪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苍白的脸上迅速泛起一丝红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毒素，正在被这冰冷的药力强行驱赶、中和！左臂伤口的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有效！真他娘的有效！” 王胖子看到吴邪的变化，激动得首拍大腿，看向张起灵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小哥，神了！胖爷我服！”
解毒药效立竿见影，吴邪沉沉睡去，呼吸平稳了许多。王胖子守在他床边，也打起了盹。密室里暂时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张起灵没有休息。他清理了药罐和器具，然后目光再次落回那个打开的墨玉方盒，以及里面剩余的几块陨玉碎片上。他拿起一块稍大的碎片，在油灯下仔细观察。碎片内部流转的幽蓝光点，似乎比研磨前黯淡了一些，但那股冰冷纯净的能量本质并未改变。
就在这时，坐在床上的念安，胸口那股强烈的共鸣震颤感再次袭来！这一次，伴随着共鸣，还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想要靠近那些陨玉碎片的冲动！仿佛磁石相吸！
她的小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床上滑下来，光着脚丫，摇摇晃晃地、像个梦游者般，朝着放着墨玉方盒的桌子走去。大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盒子里那些闪烁幽蓝光点的石头，小脸上带着一种茫然而又渴望的神情。
王胖子正迷糊着，没注意到。张起灵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念安的异常举动。他眼神一凝，没有立刻阻止，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念安走到桌边，踮起脚尖，努力伸出小手，目标首指墨玉方盒里一块最小的陨玉碎片。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胸口的小布袋里，青铜碎片的震颤达到了顶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块陨玉碎片的瞬间——
张起灵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念安伸出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触碰！另一只手则迅速合上了墨玉盒盖，隔绝了那些幽蓝的光芒。
手腕被抓住的冰凉触感让念安猛地一颤，仿佛从梦游中惊醒。她茫然地抬起头，对上张起灵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深沉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不能碰。” 张起灵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念安的小嘴一瘪，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上心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爹……爹……亮亮……安安……想……”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被吸引的感觉。
张起灵没有松开她的手。他蹲下身，视线与念安平齐。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念安始终紧紧捂着胸口的小手上。那里，是她贴身藏着青铜碎片的地方。
他沉默了几秒钟。密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念安心脏几乎停跳的动作。
他缓缓伸出那只没有抓住念安手腕的手，掌心向上，平稳地递到念安面前。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惊恐的大眼睛，没有任何逼迫，却带着一种无声的邀请。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把藏在那里的东西，拿出来。
念安的小脸瞬间煞白！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僵硬。‘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怎么办？他会拿走吗？他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她的小手死死地按着胸口的小布袋，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屏障。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看着张起灵平静无波的脸，看着他那只摊开的、带着薄茧和伤痕的手掌，巨大的心理挣扎让她几乎窒息。
信任？还是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油灯的光芒在张起灵摊开的掌心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最终，对眼前这个沉默男人长久以来形成的、刻入骨髓的依赖和信任，压倒了内心的恐惧。念安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捂着胸口的小手。她的小手摸索着，从衣襟里，掏出了那个用粗糙布料缝制的小小布袋。布袋因为里面东西的形状而微微鼓起。
她的小手颤抖得厉害，捧着那个小布袋，如同捧着千斤重担。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张起灵，小脸上充满了哀求和无助。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那个不起眼的小布袋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念安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个小布袋，轻轻地、颤抖地，放进了张起灵摊开的掌心里。
布袋入手微沉，带着念安的体温。
张起灵的手指收拢，握住了布袋。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抬眼，再次看向念安。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泪痕交错的小脸上。他伸出另一只手（之前抓住她手腕的那只），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笨拙地，擦去了她脸颊上冰凉的泪水。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念安心中最后一道恐惧的堤坝。她“哇”地一声，再次扑进张起灵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是委屈、是害怕被抛弃、也是……卸下重负后的宣泄。
张起灵没有推开她。他一手拿着那个小布袋，一手轻轻拍着念安颤抖的背脊。他的目光却低垂，落在自己握着布袋的手上。隔着粗糙的布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那块东西的形状——边缘锋利，巴掌大小，冰冷坚硬。
他缓缓松开握着布袋的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挑开了布袋简陋的系带。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一块边缘不规则的、暗沉污浊的青铜碎片，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正是长白山上，他从念安襁褓中剥离出来的那块！
碎片表面黯淡无光，布满了岁月的锈蚀痕迹，只有一些极其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古老纹路残留其上。看起来毫不起眼，如同废铜烂铁。
然而，当张起灵的指尖，带着一丝试探，极其轻微地触碰到碎片冰冷的表面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冰冷能量波动**，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醒，瞬间从碎片内部传导而来！这波动，与墨玉盒中那些陨玉碎片散发出的冰冷纯净能量，竟有着惊人的**同源性**！
更让张起灵心头剧震的是，当这股冰冷波动与他体内的麒麟血脉力量接触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脉深处，某种沉寂己久的东西，似乎被这冰冷的波动……**隐隐牵动**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密室角落那个刚刚被发现的、隐藏着陨玉碎片的壁龛深处。在壁龛最内侧的阴影里，似乎还有几个被油布包裹的扁平匣子未曾打开。
这块来自念安身上的青铜碎片，这密室里的陨玉……它们之间，到底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联系？念安的身世，这诡异的共鸣，难道真的与那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的“终极”有关？
怀中的念安还在抽噎，小小的身体依赖地紧贴着他。张起灵握紧了掌心那块冰冷的青铜碎片，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浓重如墨的疑虑和……一丝前所未有的凛冽寒意。
他掌心的青铜碎片，在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紧贴着他温热的皮肤，极其微弱地……**吸收了一丝他指尖残留的、属于陨玉碎片的冰冷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