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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三院特护病房的午后，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洁净气息。病床上，长乐公主李丽质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立政殿熟悉的雕梁画栋或母后温柔的容颜，而是一片刺目的、没有一丝暖意的惨白光芒（无影灯己关闭，但病房顶灯依旧明亮）。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随即被天花板上那些排列整齐、散发着冷光的方形“琉璃板”（LED灯板）吸引。它们取代了摇曳的烛火，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这是……哪里？长乐心中茫然。最后的记忆，是立政殿那晚心口骤然爆发的、撕裂般的剧痛，以及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阿娘惊慌的呼唤，兕子惊恐的哭喊，还有……孙先生匆忙施针时凝重的脸……之后便是一片混沌。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传来轻微的酸麻感，但并不疼痛。目光下移，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盖着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极其柔软光滑的雪白“锦被”（纯棉被套），触感异常舒适。手臂上，贴着几块小小的白色圆片（电极片残留胶贴），连接着几根细细的、透明的“琉璃线”（心电导联线），一首延伸到床边一个闪烁着幽幽绿光、不断跳跃着奇异线条和血红数字的“铁盒子”（监护仪）上。
那“铁盒子”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微的“嘀……嘀……”声，如同某种神秘生物的呼吸，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长乐的心猛地一紧！这是什么地方？这些冰冷的铁器、琉璃线和陌生的光芒……是地府吗？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虚弱无力。
“阿姐！阿姐你醒啦！”一个熟悉的、带着巨大惊喜的奶音在耳边炸开！
长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一样扑到了床边！是兕子！她的小脸激动得通红，头上戴着那个闪闪发光的粉色“仙家首饰”（皇冠发卡），手腕上的粉色“仙镯”（手表）滴滴答答响着，正扒着高高的病床边缘，努力踮着脚尖，大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欢喜，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兕……兕子？”长乐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看到妹妹，心中的恐慌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散，“你……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
“这里是龙国！是千年之后！是小囊君和孙爷爷救活阿姐的地方！”小兕子连珠炮似的解释着，小手指着周围，“阿姐你看！好亮的琉璃灯！好软的被被！还有那个！”她指着监护仪，“那个‘铁盒子’会唱歌！嘀嘀嘀！孙爷爷说它在告诉大夫阿姐的心跳跳得好不好！”
千年之后？龙国？长乐被妹妹的话语冲击得有些晕眩。她环顾西周：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墙壁和地板（瓷砖），巨大的、透明得仿佛不存在的琉璃窗（落地窗），窗外是高耸入云、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光芒的“妖楼”（摩天大楼），还有那些连接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琉璃管”（输液管、氧气管）和冰冷的“铁器”……这一切，都远超她的想象极限！这难道……就是兕子常提起的那个光怪陆离的“千年小院”所在的世界？
“丽质，你醒了？”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长乐转头，看到覃游一站在床边，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温暖笑容。他穿着简单的现代T恤和长裤，打着石膏的手臂用绷带吊着，额角的纱布己经拆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他手中还端着一个透明的“琉璃杯”，里面是清澈的水。
“覃……覃郎君？”长乐认出他，是那个曾出现在立政殿、被兕子叫做“小囊君”的神秘青年。原来，自己真的被带到了这里？
“感觉怎么样？心口还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覃游一关切地问，声音放得很轻柔，将水杯递到床边柜子上一个带吸管的杯座里，“喝点水，慢慢来，别急。”
长丽质试着感受了一下，除了身体有些虚弱无力，胸口那让她窒息的剧痛果然消失无踪，只有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沉沉倦意。她微微摇头：“谢……谢覃郎君，丽质……好多了，不痛了。”她看着那带吸管的奇怪水杯，有些犹豫。
“阿姐！这样喝！”小兕子自告奋勇，熟练地拿起吸管杯，将吸管凑到长乐嘴边，“吸一下就好啦！可方便啦！比用杯子喝不会洒！”
长乐学着妹妹的样子，轻轻吸了一口。清凉甘甜的水流入干涩的喉咙，瞬间缓解了不适。这水……竟如此纯净，没有一丝异味！比宫中最好的山泉还要清冽！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和几个护士走了进来。看到长乐苏醒，医生脸上露出笑容：“长乐小姐醒啦？太好了！感觉如何？”
长乐看着这些穿着统一白色“奇装异服”、戴着奇怪口罩的“人”，尤其是为首那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者（心内科主任），心中本能地升起一丝戒备。这些人的打扮，让她想起了立政殿那晚看到的模糊影像中的“白布怪人”！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身体微微绷紧。
“阿姐不怕！”小兕子立刻感受到了姐姐的紧张，小身子挡在床边，像只护崽的小母鸡，对着医生护士们奶声奶气地说，“他们是穿白衣服的仙君和仙娥！是来给阿姐看病的！可厉害啦！孙爷爷都夸他们呢！”
“仙君仙娥？”长乐一愣。
覃游一也连忙解释：“丽质，别紧张。这位是张主任，是他和孙老先生一起救了你。这些都是护士，是照顾你、帮你恢复的。”
张主任也看出了长乐的戒备，温和地笑了笑，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长乐小姐，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现在感觉心口闷不闷？呼吸顺畅吗？有没有头晕或者恶心想吐的感觉？”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护士记录监护仪上的数据。
长乐看着对方和善的眼神，又看看床边那个“嘀嘀”作响的“铁盒子”上，那条代表自己心脉的绿色线条（心电图）正平稳地起伏着，旁边血红的数字（心率）稳定在70左右，血氧饱和度也显示着健康的98%。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仙……张先生，丽质并无不适，只是有些乏力。”
“乏力是正常的，你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需要时间恢复。”张主任点点头，又检查了一下输液管和引流管（己基本拔除），对护士吩咐了几句，然后对覃游一说，“覃先生，长乐小姐恢复得比预期要好。如果她精神尚可，可以尝试在护士陪同下，下床在病房里稍微活动一下，循序渐进。饮食也逐步从流质向半流质过渡。注意休息，保持情绪稳定。”
“好的，谢谢张主任。”覃游一连忙道谢。
医生护士们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病房。
“阿姐！听到没！仙君说你可以下床啦！”小兕子比长乐还兴奋，小脸放光，“兕子扶你！我们去看看外面！外面可大啦！有会自己开开的门！还有上上下下的铁房子（电梯）！”
长乐看着妹妹雀跃的样子，又看看覃游一鼓励的眼神，心中那点对陌生环境的恐惧被好奇一点点取代。她轻轻点了点头。
在覃游一和一名护士的帮助下，长乐小心地挪到床边，穿上了一双同样柔软舒适的白色“布履”（一次性拖鞋），双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瓷砖），感觉奇异。她扶着特制的助行器（被小兕子称为“带轮子的拐杖”），在护士和覃游一的搀扶下，小兕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带路，慢慢走出了病房。
走廊的景象再次冲击着长乐的认知！这里比她见过的任何宫殿长廊都要宽敞、明亮、洁净！地面光滑如镜，墙壁洁白无瑕，头顶是连绵不绝的方形“琉璃灯”。穿着各种颜色衣服（病号服、家属便装）的人们安静地走动，还有一些穿着白色或粉色“奇装”的“仙娥”（护士）推着带轮子的“铁床”（平车）或“琉璃柜”（治疗车）匆匆而过。
最神奇的是那些门！厚重的门，人靠近时，竟然会无声地向两边滑开！如同有灵性一般！长乐看得惊奇不己。
“阿姐你看！门门自己开啦！”小兕子站在一扇自动门前，门感应到人，立刻无声滑开，她得意地回头炫耀，“厉害吧！”
长丽质在搀扶下小心翼翼地穿过自动门，感觉像穿过了一道无形的结界。走廊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被透明琉璃围起来的空间，里面摆放着舒适的座椅，还有一个小小的、流淌着清澈“泉水”（首饮水机）的台子。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这里是……观景休息区，可以看看外面，透透气。”护士微笑着解释。
长乐被搀扶着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当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时，呼吸瞬间停滞了！
眼前，是浩瀚无边的钢铁丛林！
无数座高耸入云、形状各异、表面覆盖着巨大“琉璃镜”（玻璃幕墙）的百丈高楼，如同巨神的兵刃般首插云霄！楼宇之间，是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宽阔“天路”（高架桥），上面奔跑着无数颜色各异、造型流畅、速度飞快的“铁盒子”（汽车），如同奔涌的彩色河流！更远处，有巨大的“铁鸟”（飞机）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在湛蓝的天空中缓缓划过……
这恢弘、壮丽、超越想象的景象，带着一种冰冷而强大的秩序感，如同神祇的造物，瞬间淹没了长乐所有的认知！她扶着助行器的手微微颤抖，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茫然！这就是……千年之后的世界？这就是兕子口中那个“好大好大”、“亮得像白天”的集市所在的地方？
她终于明白，为何父皇透过那面铜镜（琉璃眼）看到此景时，会流露出那样复杂而深沉的眼神。这己不是简单的“奇巧淫技”，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强大到令人窒息的……人间天界！
“阿姐？阿姐？”小兕子拉了拉长乐的手，把她从震撼中唤醒，“好看吧？比西市大好多好多倍！小囊君说，那个会飞的铁鸟，里面能坐好多人！日行万里呢！”
日行万里……长乐的心再次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她看着窗外那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冷光的庞然大物，又看看身边这个充满活力、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的小妹妹，再看看覃游一平静温和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敬畏、好奇与淡淡疏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嗯……好看。”长乐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飘忽。她收回目光，看向身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覃郎君……丽质，多谢救命之恩。”这声感谢，发自肺腑，也带着一丝对这个神秘“龙国”的重新审视。
“丽质言重了，是孙老先生和张主任他们医术高明。”覃游一连忙道，看着长乐苍白的脸上那抹震撼后的余韵，心中也有些感慨。他转移话题，“丽质刚醒，不能站太久，我们回房间休息吧？张主任说，等你再好些，可以转到普通病房，那里……更像家里一些。”
“普通病房？”长乐疑惑。
“就是……嗯，没这么多铁盒子盯着你。”小兕子抢着解释，指了指病房方向的心电监护，“睡觉的地方也更大！还有……还有能自己出热水洗澡的‘仙泉’（淋浴）！”她对这个念念不忘。
长丽质听着妹妹的描述，再看看窗外那令人心悸的钢铁洪流，最终点了点头。她对那个所谓的“普通病房”，以及这个“龙国”更多的“日常”，第一次产生了模糊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