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俯视着山崖下那滩模糊的血迹,久久无言。虽然滑头的死早在意料之中,但真当那具破碎的尸体出现在眼前时,那种压抑与沉重,仍旧无法忽视。
心底生出了一种难言的不安——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太容易就能想象,下一具也许就是自己。
沉默持续了一分多钟,学者终于低声叹气:
“还好,你提前把他身上的物资拿了过来。”
林曦瞥了他一眼。
‘虽然听着挺冷血……但确实有道理。’
他再次打量这位年长奴隶,心中却愈发警惕。
学者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首白,脸上的“长者慈悲”面具轻轻一裂,连忙补上一句,语气低沉:
“愿你安息,朋友。”
林曦心里冷笑。
‘演得真不错。’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相信过这老人的温和人设。在外城区长大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怪物。”
学者显然不属于前者。
“我们走吧。” 骑兵说,收回望向山下的目光。
他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平静,但林曦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愤怒?不甘?还是……哀悼?
他看不透。
学者也转过身,脚步沉重。林曦望着那片血迹,迟疑了一瞬,心中竟莫名泛起一丝愧疚。
‘奇怪……他活该不是吗?为什么我会觉得愧疚?’
他摇了摇头,跟上了队伍。
就这样,滑头的尸体被他们抛在了山下。
他们继续往上攀登。此时山势更陡、风力更猛,哪怕一个踉跄也可能被吹落山崖。空气变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用肺泡在咬空气。
林曦感到头晕目眩、胸闷欲呕——一种近乎窒息的苦闷感。
高原反应。
这是意志无法克服的敌人,它无视体魄与精神,只看你身体底子的“运气”。运气好的人几小时就能适应,差的人——会在晕眩、呕吐、幻觉中痛苦挣扎数天,甚至丧命。
雪越下越密,寒风如刀,连毛皮衣物也抵御不住刺骨冷意。林曦咬牙坚持,俺妈这命运。
这座山,不是人该来的地方。
可他们仍得往前。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终于在风雪中看到了那条传说中的旧道。
那是一条被时间侵蚀得几近消失的古老山径,狭窄到只能两人并行,时而露出岩石,时而被积雪掩盖,像一条蜿蜒盘旋的黑龙,静卧山脊。
当然最重要的是——它是平的。
林曦从未如此渴望“平地”两个字。
学者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剧烈喘息,像条濒死的鱼。但他的嘴角却浮现一丝得意:
“我说过吧。”
骑兵点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
“站起来,还不能休息。”
学者眨了眨眼,带着点哀求的神色:
“就……让我缓一会儿……”
骑兵正准备开口,林曦忽然抬手,轻轻按住他肩膀。
他转过头,眼神警觉:
“怎么了?”
林曦望着来时的路,语气平淡:
“滑头……不见了。”
骑兵一愣。
‘……哦,他们不知道滑头叫“滑头”。’
正想解释,学者却己经明白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们一起走到崖边——
下面那堆触目惊心的血迹还在,但尸体己经消失无踪。
学者踉跄退后几步,骑兵则紧握剑柄,脸色铁青。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己有结论:
“是那只怪物。” 学者颤声低语,脸上写满恐惧。“它跟上来了。”
骑兵咬牙:
“照这个速度,再过不久……我们就得面对它。”
这句话像冰水浇心。
若说“面对”山王……那和“等死”有什么分别?
林曦也沉默了——可就在这时,学者却没有慌乱,反而低头思索起来。
“不一定。”
他轻声说,语气平静得出奇。
骑兵与林曦一同看向他。
“什么意思?”
学者轻叹一口气:
“如果它真在追我们,那有两种可能:一是它足够聪明,知道我们要往哪走;二是它靠气味——血腥味——来追踪。”
骑兵点头,表示认同。
“无论哪种……我们都有办法甩掉它。”
骑兵目光一紧:
“怎么做?”
这一次,学者沉默了。
骑兵皱眉:
“说话!”
学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我们只需让……这孩子流血……在雪地上留下痕迹,把他留在这里引开怪物。然后我们再从旁边绕开,就能逃出生天。”
林曦嘴角一抽。
‘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他早就料到,学者那句“他也许有用”,真正的意思……就是“他可以当诱饵”。
“混蛋东西。”
他在心里骂。
现在,就看骑兵会不会接受这个提议。
骑兵怔住,震惊地看向学者:
“你在说什么?你要……把他扔下?”
学者表情痛苦,装模作样地叹息:
“我当然不愿意!但如果不这么做,三个人都会死!如今……至少能救下两个。他牺牲自己,神明也会记得他的英勇。”
林曦冷笑:
‘神明记得个屁,你只是想要活命。’
骑兵沉默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林曦目光一冷,扫过学者。
现在问题只剩下一个:
如果骑兵点头——那他,要怎么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