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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苏枕月就告别了张奶奶。老人硬塞给她一把零钱和两个热馒头，又反复叮嘱：“去老纺织厂找李叔，他以前跟老陈是工友，说不定知道些线索。记住，千万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顾砚棠身边的人。”
苏枕月把馒头揣进怀里，攥紧那把带着体温的零钱，眼眶发烫。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是这些素不相识的善意，支撑着她往前走。
老纺织厂在城郊，早己废弃多年。苏枕月换乘了三趟公交，才在中午时分抵达目的地。生锈的铁门紧闭着，墙头上的玻璃碎片闪着寒光，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着过往的热闹。
她绕到后门，那里的铁栅栏有一处松动的缺口，刚好能容一人通过。钻进去时，裤腿被铁丝勾破了个洞，小腿传来刺痛——是昨晚逃跑时留下的伤口裂开了。
厂区里杂草丛生，破败的厂房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风穿过空旷的车间，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哭。苏枕月握紧手里的石头（来时在路边捡的，权当武器），顺着张奶奶指的方向往深处走。
走到第三间厂房门口时，她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有人吗？”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敲击声停了。过了几秒，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老头探出头来，头发花白，脸上沾着油污，警惕地看着她：“你找谁？”
“请问是李叔吗？”苏枕月往前走了两步，“是张奶奶让我来的。”
老头的眼神缓和了些，打开半扇门让她进来：“张老婆子让你来的？有事？”
厂房里堆着些废旧零件，角落里支着个小煤炉，上面坐着个豁口的搪瓷缸，正冒着热气。李叔给她倒了杯热水：“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想找老陈。”苏枕月开门见山，“我是苏蔓的女儿，我妈出事前，跟老陈有过联系。”
提到“苏蔓”和“老陈”，李叔的手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妈……是个好老板啊。”
他叹了口气，往煤炉里添了块煤：“老陈跟我是几十年的兄弟，当年在苏家的工厂里当仓库管理员。顾砚棠那小子挪用公款，是老陈先发现的，偷偷告诉了你妈……”
“那他后来为什么失踪了？”苏枕月追问。
“被顾砚棠逼的。”李叔的声音沉了下去，“你妈出事后，顾砚棠就开始找老陈，说他手里有‘不该有的东西’。老陈吓得连夜跑了，临走前跟我见了一面，说他把证据藏在了‘只有苏蔓知道的地方’，还说‘如果我出事，就让苏小姐去找赵律师，他知道该怎么做’。”
苏小姐……他果然是为了等她。苏枕月的心脏一阵抽痛。
“赵律师是谁？”
“赵立群，以前是苏家的法律顾问，你妈很信任他。”李叔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名片，递给她，“这是他的地址，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人。顾砚棠掌权后，不少老员工都被他逼走了，赵律师也辞职了，听说开了家小律所，在老城区那边。”
苏枕月接过名片，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己经有些模糊，却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眼前的路。
“李叔，老陈说的‘只有我妈知道的地方’，会是哪里？”
李叔皱着眉想了想：“你妈当年经常去厂里的档案室，说那里有她‘最重要的回忆’。老陈会不会把东西藏在那儿？”
档案室在厂房的最里面，门锁早就被撬了，里面堆满了废弃的文件柜。苏枕月和李叔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异常。
“难道我记错了？”李叔擦了擦汗，有些懊恼。
苏枕月却盯着墙角一个掉漆的铁皮柜——柜子上贴着张褪色的便利贴，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小字：“海棠花开时，记得浇水。”
是母亲的字迹！
她的心猛地一跳，想起母亲日记里反复提到的海棠花。她走到铁皮柜前，试着拉开抽屉，锁着的。
“有钥匙吗？”她问李叔。
李叔摇了摇头：“早丢了。”
苏枕月想起自己口袋里的发夹，摸出来插进锁孔。上次开旧物间的锁时练过手，这次熟练了很多，几下就听到“咔哒”一声。
抽屉里没有文件，只有一个黑色的U盘，用红绳系着，上面挂着个小小的海棠花吊坠——和顾砚棠送她的那条项链一模一样。
苏枕月的呼吸骤然急促。是这个！这一定就是老陈藏的证据！
“找到什么了？”李叔凑过来问。
“应该是……证据。”苏枕月把U盘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李叔，谢谢您。我现在就去找赵律师。”
“等等。”李叔叫住她，从床底下拖出个旧背包，塞给她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零钱，“路上小心。顾砚棠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盯着，出门后往东边走，那里有个废品站，从后门能绕出去。”
苏枕月接过背包，心里一阵暖流：“谢谢您，李叔。”
“去吧，”李叔挥了挥手，眼神里带着期盼，“替你妈，替老陈，讨回公道。”
钻出纺织厂的后门时，苏枕月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破败的厂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去，在灰尘里投下光柱，像母亲和老陈、李叔他们未曾熄灭的希望。
她攥紧口袋里的U盘和名片，转身往老城区的方向走。
赵律师，U盘，证据……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只是她没看到，不远处的废品站角落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举着手机，对着她的背影拍了张照，然后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顾总，她往老城区去了，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顾砚棠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指尖把玩着那条海棠花项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盯住她。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挂了电话，他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年轻时的他和苏枕月，女孩扎着羊角辫，正踮着脚给他戴海棠花，笑得眉眼弯弯。
“枕月，别逼我。”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女孩的脸，眼神偏执而疯狂，“回到我身边，不好吗？”
窗外，阳光正好，映得他眼底的阴影愈发浓重。
而苏枕月，正一步一步，朝着他布下的另一张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