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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海棠树的缝隙，在药园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枕月蹲在篱笆边，看着顾砚棠给食人藤咬伤的地方换药。他的动作还是那么笨拙，药膏蹭得满手都是，却偏要逞强自己来，耳根红得像被晨露浸过的海棠花。
“我来吧。”苏枕月忍不住夺过他手里的药膏，指尖轻轻拂过他手臂上淡粉色的疤痕，“还疼吗？”
顾砚棠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般，闷声道：“早不疼了，皮糙肉厚。”他别过脸，看着远处杂役院的烟囱，“昨天……谢了。”
“谢我什么？”苏枕月故意逗他，药膏在指尖搓开，带着清玄长老特制的薄荷香。
“谢你……没让我跳进去。”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却清晰地钻进苏枕月耳朵里。她突然想起昨夜他在时空裂缝前崩溃的样子，像个被抢走糖的孩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长老说，你五岁就来青云山了？”她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轻声问。
顾砚棠的肩膀僵了僵，点了点头：“猎户把我捡来的，说在山脚下的海棠树旁发现我的，怀里还揣着半片花瓣。”他顿了顿，声音发哑，“那时候总躲在柴房哭，怕被人认出来是魔族，夜里就抱着那片花瓣睡，闻着像母亲身上的味道。”
苏枕月的动作慢了下来，药膏在他的疤痕上晕开，凉丝丝的。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她连夜用海棠花瓣晒的干，还掺了些安神的薰衣草——是落棠镇的张婆婆教她的法子。
“这个给你。”她把布包塞进他手里，“睡不着的时候闻闻，比花瓣管用。”
布包上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海棠花，是她昨夜就着油灯绣的，针脚粗得像麻绳。顾砚棠捏着布包，指腹着粗糙的针脚，突然站起来就往杂役院跑，背影慌张得像被人追着的兔子。
苏枕月看着他的背影笑出了声，转身刚要收拾药箱，就见林今宇站在药园门口，白衣沾着晨露，手里提着个食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师兄怎么来了？”
“给你送早饭。”林今宇把食盒递给她，里面是精致的梅花糕，还冒着热气，“长老说你昨夜没睡好，特意让厨房做的。”他的目光扫过篱笆边的药膏，又看向杂役院的方向，声音淡了些，“顾砚棠……没为难你吧？”
“没有，他挺好的。”苏枕月拿起块梅花糕，往他手里塞了塞，“师兄也尝尝，甜而不腻。”
林今宇的指尖碰到她的，像触到了冰，猛地缩回手。梅花糕掉在地上，沾了层薄土。他看着她弯腰去捡的样子，突然开口：“枕月，你是不是……对他不一样了？”
苏枕月的动作顿住，手里的梅花糕捏得变形。她想起昨夜抱住他时，他颤抖的肩膀；想起他藏在柴房里啃干饼的样子；想起他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挡在她身前的倔强。
“他不是坏人。”她轻声说，像在说服林今宇，又像在说服自己。
林今宇没再说话，转身往内门走，白衣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像道解不开的影子。苏枕月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隔阂，或许从三百年前就埋下了。
上午去丹房送药，白芷柔正在给弟子们分发丹药，看到苏枕月进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妹妹来得正好，昨天试炼的奖励发下来了，你的‘月光草’品质最好，能换三瓶‘聚灵液’呢。”
苏枕月刚接过玉瓶，就见赵嫣然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看到她时，眼神里的怨怼少了些，却还是别过头去，对着药架哼了一声。
“赵师姐的伤怎么样了？”苏枕月忍不住问。
白芷柔叹了口气：“皮肉伤倒是没事，就是吓着了，昨夜哭了半宿，说再也不敢去迷雾森林了。”她话锋一转，看向苏枕月，“说起来，昨天多亏了顾师兄，不然……”
“别提那个魔族！”赵嫣然突然拔高声音，又很快压低，“我爹说了，杂役院要清人了，像他这种来历不明的，迟早要被赶下山！”
苏枕月的心猛地一沉：“清人？长老知道吗？”
“是掌门的意思，说是最近魔域不太平，怕有奸细混进来。”白芷柔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针，“妹妹还是离他远点好，免得被牵连。”
从丹房出来，苏枕月径首往杂役院走。顾砚棠正在劈柴，斧头落下的力道比平时重了些，木柴溅得满地都是，像是在发泄什么。
“他们要清人了？”苏枕月站在篱笆外问。
顾砚棠的斧头顿在半空，木屑纷纷扬扬落在他的灰布衣衫上。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像蒙了层雾：“嗯，听管事说了，三天后就走。”
“你要去哪？”
“不知道，西海为家吧。”他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反正我从小就一个人，去哪都一样。”
苏枕月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突然想起他怀里的海棠干瓣，想起他绣着歪扭海棠花的布包，想起他笨拙的温柔。她攥紧手里的“聚灵液”，突然有了个主意。
“别担心。”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把一瓶聚灵液塞进他怀里，“我去求长老，他一定会留下你的。”
顾砚棠愣住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落棠镇夏夜的星星。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却看见她转身往清玄长老的住处跑，裙摆扫过地上的木屑，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聚灵液，又捏了捏那个绣着海棠花的布包，突然觉得，这青云山的晨光，好像比往常见的都要暖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