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铜铃在子夜无风自动。
守灯的老道从瞌睡中惊醒,发现案几上的长明灯正剧烈颤动。灯焰中青白交织的光芒分裂成无数细碎光点,在阁内盘旋如星河倒悬。他慌忙去取镇魂符,却见那些光点突然凝聚成两道熟悉的身影——杏黄衣裙的姑娘赤足踏在竹简上,腕间玉镯叮咚作响;白衣少年心口泛着微光,指尖正划过《山海经》的残页。
"北漠的阴玉木发芽了。"阿柔的裙角还沾着夜露,"比预想的早了三百年。"
陈白按在残页上的手指微微发亮,泛黄的纸张浮现出新的墨迹:一幅详尽的塞外地图正在成形,某处戈壁标注着血红色的玉树图腾。
老道的镇魂符飘落在地:"您二位不是去...去看海了么?"
"看过了。"陈白抬头,瞳孔深处有星轨流转,"东海之滨出现了新的归墟裂隙,虽然只有发丝粗细..."他忽然咳嗽起来,心口的青光骤然黯淡。
阿柔一把拽过他手腕。玉镯与少年心口的火光相触,发出清越的磬音:"三十七处暗伤未愈,还敢强开天眼?"她转头对老道急道,"快取蜀山镇山之宝来!"
"不...不必..."陈白突然抓住阿柔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惊人的热度透过布料传来,那里分明有什么在剧烈搏动。藏经阁的烛火齐齐暗了一瞬,唯有长明灯焰暴涨三尺,映出他苍白面容上异样的潮红:"你感觉到了吗?这次的不一样..."
地板上的《山海经》无风自动,新浮现的地图正在龟裂。墨迹化作黑血渗入纸纤维,渐渐勾勒出一棵枝干狰狞的巨树——每根枝条都贯穿着一具婴儿骸骨,树冠处悬浮着半截熟悉的玉质指骨。
阿柔的玉镯突然炸裂!碎片还未落地就汽化成青烟,在空中组成十二盏暗红灯的排列阵型。其中三盏亮得刺眼,灯焰里隐约可见机械齿轮的转动。
"天工谷..."她声音发紧,"他们用玉神指骨培育了新的阴木。"
陈白心口的火光彻底稳定下来。他拾起一片玉镯碎片,锋利的边缘轻易割破手指。血珠没有坠落,而是悬浮成完美的球体,内部浮现出北漠某处绿洲的倒影:黄沙漫天的盆地中央,一棵晶莹剔透的玉树正在抽枝发芽。树下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手中捧着的正是当年矩子留下的暗红结晶。
"不是复活。"少年蘸血在《山海经》空白处画下符咒,"是有人把当年的实验数据..."
"...做成了种子。"阿柔接话的瞬间,藏经阁所有烛火同时变成青白色。她腕间重新凝聚的玉镯不断变换形态,最终定格为微型青铜灯的模样:"张天师埋骨何处?"
老道还未从震撼中回神,窗外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却有一道月光穿透云层,笔首照在后山剑冢。陈白的身影在雷光中明灭不定,白衣渐渐染上墨色:"不必找了。这次..."
他握住阿柔的手,两人身影在长明灯下渐渐虚化。最后的尾音混着雨声敲在窗棂上:
"...我们不等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