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金顶的晨钟穿透云海时,阿柔正在擦拭青铜灯。十年光阴在灯身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唯有【陈白】二字边缘的铜绿又深了几分。她忽然停手——灯芯处的青白火焰正微微颤动,映得藏经阁的竹简泛着涟漪般的光晕。
"要来了么?"她轻声问。
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玄陵的白发比十年前更稀疏了,手中玉匣却捧得极稳:"东海传来消息,归墟旋涡开始缩小了。"他打开玉匣,十二枚暗红结晶排列如星图,"各派掌门都在等这最后一盏灯。"
阿柔的手指抚过灯焰。火焰突然分出细缕,在空中勾勒出陈白清晰的面容。比起十年前初别时的透明虚影,此刻他的轮廓几乎与真人无异,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纤毫毕现。
"地肺熔炉准备好了?"陈白的声音不再隔着水波,却带着海底回响般的空灵。
张玄陵的拂尘微微发颤:"按你留下的图纸,三百六十名修士守阵,连地脉都重新梳理过。"老道犹豫片刻,"只是...熔炉一旦点燃,守灯人..."
"我早不是守灯人了。"陈白虚影指向灯座。不知何时,【陈白】与【阿柔】的刻痕己交融成【长明】二字,"从她把三块玉神残骸融入心灯那刻起,我们就是灯本身。"
阿柔突然起身,杏黄裙裾扫过满地古籍。她推开藏经阁的雕花门,山风裹着初阳灌进来——蜀山七十二峰之巅,每座峰顶都悬浮着一盏青铜灯虚影,正与主峰的金顶遥相呼应。
"十二元辰大阵。"她怀中的青铜灯突然重若千钧,"原来你这些年..."
"不全是我的功劳。"陈白虚影指向云海下方。透过翻腾的云气,隐约可见人间万家灯火,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微弱的青白光芒,"当年万象灯净化过的每个人,都是大阵的一部分。"
张玄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老道从袖中掏出一方染血的手帕,却笑得像个孩子:"好...好啊!初代天师在《玉皇本行经》里写的'心灯普照',原来应在这里!"
正午时分,东海之滨。
三百六十名修士按周天星位盘坐。中央熔炉形如青铜古鼎,鼎身刻满蝌蚪文。当阿柔将主灯置于阵眼时,海天交接处的归墟旋涡突然静止了一瞬。
"开始吧。"陈白的虚影完全凝实,竟伸手握住了阿柔的手腕——那触感温润如玉,再不是虚幻的光影。
十二枚暗红结晶被依次投入熔炉。每投入一枚,就有一峰青铜灯虚影大放光明。当最后一枚结晶消融时,归墟旋涡深处传来琉璃破碎般的清响,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在云端化作玉磬形状的云霞。
"门关了。"陈白仰头望着云霞,右眼最后的银白数据流如烟消散。
阿柔突然拽着他奔向海边。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竟抱着青铜灯纵身跃入浪花!
"阿柔姑娘!"张玄陵踉跄追到岸边,却见海水中浮起万千青白荧光。每一粒光点中都映出记忆碎片:阴玉木下的初遇、血斑玉茧中的相守、归墟门前的诀别...所有光点汇聚成星河,托着那盏青铜灯缓缓沉向深海。
老道颓然跪倒。就在他以为要永远失去两位故人时,海面突然分开——阿柔破水而出,怀中紧紧搂着个人影。湿透的白衣贴在少年消瘦的背上,心口处跳动着与灯焰同频的青光。
"肉身..."张玄陵的拂尘掉进海里,"这怎么可能..."
陈白在沙滩上睁开双眼。阳光刺痛了他的眼,却让嘴角的笑纹更深:"归墟门合拢时,海底的玉神指骨彻底净化了。"他摊开手掌,一团青白火焰在掌心跃动,"现在,它是我的新心脏。"
阿柔拧着裙角的海水,突然把湿漉漉的杏黄衣袖糊在他脸上:"十年!你知道这十年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陈白心口的火焰突然分出细缕,在她腕间绕成玉镯。镯内星光流转,隐约可见海底景象:青铜灯静静立在珊瑚间,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净土。
"总要留个纪念。"少年轻轻握住她的手,"再说..."他指向远处呆立的张玄陵,"老道再咳下去,怕是要把肺叶吐出来了。"
三日后,蜀山藏经阁多了盏新灯。灯身是深海沉银所铸,灯芯处跳动着永不熄灭的青白火焰。守阁的老道每天都会擦拭灯座上的刻字:
【陈白阿柔长明于此】
山下百姓传言,每当月圆之夜,能看见两道身影提着灯笼巡山。杏黄衣裙的姑娘总走在前面,白衣少年落后半步,手中的光照亮每一处悬崖峭壁。
有人说曾听见他们的对话:
"接下来去哪?"
"听说北漠出现了类似阴玉木的..."
"不准!你才刚养好身体!"
"那...去看海?"
"...先把这包桂花糕吃完。"
月光穿过藏经阁的窗棂,在新灯的银座上流淌。灯焰忽然蹿高几分,映亮了墙上的题诗。最末一句墨迹犹新:
「千年劫火后,犹照并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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