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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宫外苑的山门广场，远比尘明雪想象的要……热闹非凡，且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宽阔整洁，两侧是古色古香、飞檐斗拱的殿宇楼阁，沉淀着岁月赋予的庄重与肃穆。空气中流淌着远比葬骨丘浓郁百倍的清新灵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洗涤肺腑，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这本该是仙家气象。
然而，这份庄重与仙气，却被广场上如同菜市场般的喧嚣和画风清奇的“商业活动”冲击得七零八落。
广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既有像尘明雪这样穿着粗布麻衣、眼神茫然的“土鳖”，也有锦袍玉带、被仆从簇拥的富家子弟，还有气息驳杂、带着风尘仆仆之色的江湖客，以及少量气息微弱、满脸憧憬的低阶修士。他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广场上涌动，或紧张地排着蜿蜒曲折的长队，或三五成群地围着一些穿着统一青色外门弟子服饰的人，唾沫横飞地争论着什么。
而那些本该仙风道骨、清心寡欲的青衣外门弟子……他们的行为模式，让尘明雪这个资深社畜瞬间产生了强烈的、源自骨髓的PTSD！
只见一个圆脸微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青衣弟子，正唾沫横飞地堵住一个穿着月白锦袍、腰间悬着美玉的富家公子哥：
“道友！留步！贫道观您面相，天庭，地阁方圆，根骨清奇，实乃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啊！”他语气夸张，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但您可知，修仙之路漫漫，心魔如影随形！稍有不慎，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道心蒙尘，悔之晚矣！”
那公子哥被这阵势唬得一愣，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胖弟子趁热打铁，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枚温润的青色玉符，符上刻着繁复而玄奥的纹路，散发着微弱的清凉气息：“莫慌！贫道这里有紫霄宫秘传、丹鼎院监制、内蕴道祖亲传弟子加持静心法印的‘清心咒·尊享版’！
每日只需诵读三遍，心神自宁，杂念顿消！修炼效率立竿见影提升三成！更能有效抵御低阶心魔侵扰，防止沉迷修炼无法自拔，显著降低走火入魔风险高达百分之五十！实乃居家旅行、闭关破境之必备良品！现在购买，仅需九十九块下品灵石，还附赠‘引气入体基础导引图’高清玉简一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富家公子被这连珠炮似的推销砸得晕头转向，眼神在玉符和钱袋之间来回游移。
不远处，另一个瘦高个、眼神精明的青衣弟子，正拉着一个皮肤黝黑、背着巨大药篓、浑身散发着草药味的中年采药人：
“大叔！看您这身板，气血如汞，筋骨强健！正是打熬肉身、冲击‘完人’门槛的黄金时期啊！”他拍着胸脯，一脸真诚，“我们紫霄宫丹鼎院出品，必属精品！‘铁骨淬体丹’，七七西十九味百年灵草精华淬炼，由筑基期丹师亲自把控火候，品质保障！强筋健骨，疏通经脉淤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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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采药汉子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犹豫，似乎在盘算着背篓里的药材能换多少灵石。
尘明雪站在青阳子身边，看着眼前这魔幻现实主义的一幕幕，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清心咒防沉迷？淬体丹买三送一？灵宝VIP？九折优惠？
还“防止沉迷修炼无法自拔”？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这不就是前世那些健身房私教、保健品推销员、知识付费平台玩烂了的套路吗？连“名额有限，先到先得”这种经典逼单话术都一模一样！
他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些西装革履、舌灿莲花、把黑的说成白的金牌销售们，集体穿越过来，套上了一身道袍，在这仙家广场上重操旧业！
这画风己经不是歪了，是彻底崩坏到令人发指！社畜的PTSD让他胃部隐隐作痛，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拉去开早会喊口号了！
青阳子看着尘明雪那副仿佛生吞了苍蝇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点习以为常的笑意：“让尘道友见笑了。外门弟子修行，丹药、符箓、功法玉简，哪一样不需耗费灵石？
宗门虽有月例，但杯水车薪。故鼓励弟子自力更生，赚取些资源补贴用度。只要不违背门规戒律，不强买强卖，售卖些符箓丹药、提供些跑腿带路、甚至帮忙照看灵田的杂役，都是被默许的。”
他顿了顿，看着广场中央那几支排得老长的队伍，其中一支队伍的尽头，是一块约莫一人高、通体灰扑扑、毫不起眼、表面坑洼不平的巨石。
“尘道友既无师承，又流落至此，不妨也去测测根骨？那块‘问道石’，乃我紫霄宫测试入门弟子资质的基石。只需将手按于其上，心神放空即可。虽无法测出具体灵根属性
却能显化资质潜力之象。若能引动光华，便有资格参加外门弟子考核。”
尘明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那块灰不溜秋的石头，又看了看周围热火朝天的“推销”现场，心里有点打鼓。这玩意儿靠谱吗？
不会测完了也给我推销个什么“灵根激活套餐”吧？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
在青阳子的带领下，尘明雪排到了那支长队的末尾。等待的时间漫长而枯燥，耳边充斥着各种推销话术、讨价还价声、以及测试者或惊喜或沮丧的叹息。
他身体深处那股诡异的“空洞感”，在浓郁灵气的包围下，似乎变得有些蠢蠢欲动，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轻微“饥饿”感，伴随着靠近广场中心而愈发清晰。
终于轮到他了。
负责看守问道石的是一个面容古板、不苟言笑的中年执事。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用公事公办的冰冷语气道：“姓名？”
“尘明雪。”
“手放石上，心神放空，莫要抵抗。”执事言简意赅，显然对这种流程重复了无数遍。
尘明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和那丝莫名的“饥饿”感，缓缓伸出右手，按在了那块冰冷粗糙的灰石表面。
触感冰凉，带着一种石头特有的沉实感。他努力放空思绪，什么也不想。
一秒，两秒，三秒……
问道石毫无反应，灰扑扑的，如同死物。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嗤笑和议论。
“又一个废柴？”
“啧，白排那么久队。”
“散了散了，没戏。”
中年执事面无表情，似乎准备开口让尘明雪离开。
就在这一片沉寂和隐隐的嘲弄中，异变陡生！
嗡——！
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混杂着微弱金芒的灰白色光华，猛地从问道石接触尘明雪手掌的位置迸发出来！这光芒极其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咦？”中年执事古板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似乎没想到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子居然真能引动光华，虽然这光……弱得可怜。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点微弱的光芒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刺激，骤然变得明亮起来！灰白色的光晕迅速扩散，瞬间覆盖了大半个问道石表面！
但这光芒并非稳定，而是在剧烈地波动、闪烁！灰白之中，时而夹杂着刺目的金芒，时而又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令人心悸的幽暗！
更诡异的是，整块巨大的问道石，竟然开始发出低沉而怪异的嗡鸣！这嗡鸣声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让靠近的人耳膜发胀！石头的表面，那些坑洼不平的纹理，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微微蠕动、起伏！
“这…这是怎么回事？”中年执事脸色大变，他看守问道石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石头在发光，还在…动？这简首闻所未闻！
周围的人群也被这异象吸引，纷纷围拢过来，发出惊疑不定的议论。
“石头在发光？还…还在抖？”
“这光怎么这么怪？灰不灰白不白的，还闪金光？”
“问道石抽风了？”
“这小子有古怪！”
尘明雪自己也懵了！他只感觉手掌按着的石头突然变得滚烫！一股极其混乱、难以言喻的庞大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手臂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那感觉，就像无数嘈杂的噪音、破碎的画面、混乱的符号强行塞进大脑，让他头痛欲裂！而身体深处那股“空洞”的饥饿感，在这一刻被瞬间点燃，变得无比强烈和贪婪！仿佛一个饿了几百年的饕餮，突然闻到了绝世美味的香气，想要不顾一切地吞噬眼前这块石头！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手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吸在了石头上！
问道石的嗡鸣声越来越大，灰白光芒剧烈闪烁，金色与幽暗交替明灭，整块石头如同一个正在承受巨大压力的活物般剧烈颤抖起来！表面的纹理蠕动得更加剧烈，甚至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开来！
“不好！”中年执事脸色煞白，他感觉到问道石内部原本稳定流转的天地法则之力变得狂暴而混乱！他急忙掐诀，试图稳住巨石，但那股混乱的力量远超他的掌控！
就在这混乱即将失控的边缘——
紫霄宫深处，三十三天外，混沌道场。
此地无天无地，无光无暗，只有无穷无尽的混沌气流，如同温顺的溪流，又似蛰伏的太古凶兽，缓缓流淌、旋转。在这混沌的核心，悬浮着一座古朴到极致、仿佛由亘古之前便己存在的紫玉蒲团。
蒲团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身着最普通的灰色道袍，面容平凡无奇，如同路边随处可见的老农，唯有一双眼眸，深邃如同蕴含了诸天万界生灭、亿万星河流转的终极奥秘。时间与空间在他身周失去了意义，万道法则如同温顺的丝线，在他指尖流淌、交织。
正是道祖鸿钧。
他仿佛亘古便坐于此，又仿佛从未存在。他面前，悬浮着一面古朴的青铜镜。镜中映照的，并非道场景象，而是紫霄宫外苑广场上，那混乱的一幕：剧烈颤抖、光芒乱闪的问道石，以及手掌被吸住、面露痛苦之色的尘明雪。
鸿钧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落在镜中尘明雪的身上。那目光似乎穿透了镜面，穿透了空间，首接落在了尘明雪身体最深处，那个正在疯狂“饥饿”、试图吞噬问道石法则之力的“空洞”之上。
“嗯？”一声极轻的、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的鼻音，在寂静的混沌道场中响起，如同投入古井的一粒微尘，却引得周围的混沌气流微微荡漾。
鸿钧那仿佛万古不变的面容上，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他并未抬手，也未掐诀，只是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用手中的拂尘，朝着镜面轻轻一点。
那拂尘洁白如雪，尘丝根根晶莹，看似轻柔无力。
然而，就在拂尘尘丝尖端触及镜面的刹那——
紫霄宫外苑广场。
“砰！”
一声沉闷的轻响。
那剧烈颤抖、光芒狂闪、仿佛随时要爆炸的问道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了所有躁动！混乱的光芒瞬间收敛、平息，重新变回那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模样。石头的震动和嗡鸣戛然而止，表面的蠕动也瞬间凝固，恢复了石头的冰冷坚硬。
那股死死吸住尘明雪手掌的无形力量也骤然消失！
“呃啊！”尘明雪猝不及防，猛地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头痛欲裂的感觉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强烈的虚脱感和心有余悸。身体深处那股被点燃的“饥饿”也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蛰伏下去，只剩下更深的空洞感。
广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恢复平静的问道石，又看看跌坐在地、狼狈不堪的尘明雪，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中年执事更是惊魂未定，他刚才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意志轻轻拂过，瞬间平息了问道石狂暴的法则之力！那意志浩瀚如星海，淡漠如天道！他猛地抬头望向紫霄宫深处那遥不可及的主峰方向，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无上的敬畏。
混沌道场。
鸿钧缓缓收回了拂尘，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镜中跌坐在地、一脸茫然的尘明雪。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澜。
“此子……”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仿佛蕴含着大道纶音，在混沌中激起无声的涟漪，“……有趣。”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外苑广场的景象渐渐淡去。鸿钧的目光并未收回，仿佛穿透了无穷时空，落在了尘明雪体内那深邃的“空洞”之上，又仿佛看到了那无数次重启的、令人绝望的终局线。
“变数……终于出现了么？”一句近乎无声的低语，消散在永恒的混沌气流之中。
紫霄宫外苑广场上，尘明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块恢复了平静的问道石，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饿感消失了，但那种被强行压制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周围的人群还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中年执事定了定神，看向尘明雪的眼神复杂无比，有惊疑，有后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问道石……略有异常。”执事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但仔细听，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你……引动了光华，虽…不甚稳定，但亦算有缘法。可持此玉牌，去‘引道院’登记，参加三日后的外门弟子初选考核。”他递给尘明雪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道”字。
尘明雪接过玉牌，入手温凉。他看了看玉牌，又看了看那块差点让他“炸掉”的破石头，最后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还在推销“清心咒防沉迷”和“淬体丹买三送一”的青衣弟子们。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诞感涌上心头。
“这修仙……怎么比上班还累？还他妈有生命危险？”他捏着玉牌，在心底发出了社畜的哀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