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银光,女人左颊的烫疤随着呼吸起伏,像条盘踞在脸上的蜈蚣。唐龙盯着那道疤痕边缘细微的抽动——那是母亲在实验室被烫伤时,总会下意识皱眉的习惯。
"娘..."他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十年未喊出口的称呼在雪夜里碎成冰晶。
二蛋倒吸一口凉气,钢爪在雪地上刮出刺耳声响:"龙哥,这苏姨咋跟活阎王似的?"话音未落,女人突然调转枪口,子弹擦着二丫的辫梢钉入雪地,溅起的冰屑在月光里宛如碎钻。
"血清。"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每个字都结着霜,"现在,立刻。"
唐龙缓缓弯腰放下金属箱,指尖触到箱壁时,突然暴起!乌金刃化作银色闪电首取咽喉,却在距离半寸处被王八盒子格挡。金属碰撞的火星里,他看见母亲无名指上那道熟悉的戒痕——那是父亲失踪前,亲手给她戴上的婚戒。
"唐家擒拿第三式该变招了。"女人突然轻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这笑声让唐龙浑身血液凝固——十年前父亲葬礼那天,母亲在灵堂里也是这样笑着,转身时却哭花了妆。
暴起、擒腕、膝顶,一气呵成的连招后,女人却突然松力。唐龙翻身时瞥见她领口滑出的月牙胎记——和他锁骨下的印记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些,像是被岁月拉长的思念。
"山本在血清里掺了菌株。"女人突然将针管扎进他胳膊,抽血的动作熟稔得可怕,"只有你的血能中和毒性。"她晃了晃混入蓝色血清的血样,"现在,能用了。"
小刀的呼吸己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女人给他注射时,青斑消退的速度肉眼可见。唐龙盯着她心口处的弹片——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像是有毒藤蔓在皮下蔓延。
"十二个时辰。"女人咳出一口黑血,染红了雪地,"够送你份年礼了。"
奉天城的爆竹声零星响起,新年的钟声近在咫尺。唐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回哪?"女人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积着雪粒,"咱家早被宪兵队烧成灰了。"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的血丝在月光下宛如蛛网,"听着,专列第二节车厢..."
枪栓拉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唐龙看见母亲举起王八盒子,枪口稳稳对准他的眉心。
"傻小子。"她轻声道,"唐家的人...站着死。"
"砰!"
枪声与除夕钟声同时炸响。唐龙挣扎着抬头,看见母亲仰面倒在冰河上,染血的衣襟在月光下舒展如鹤翼。冰面"咔嚓"裂开时,他扑过去抓住了半片衣角——
"苏姨!!"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那抹身影。唐龙跪在碎冰上,拳头砸向冰面,一下,两下...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很快凝结成冰。
"龙哥..."小刀虚弱地爬过来,"血清...还有最后一支..."
唐龙猛地回头。金属箱里,最后一支幽蓝血清正在月光下脉动,像极了母亲实验室里那些跳动的心电图。
桥头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唐龙抬头望去,新京方向的公路上,三辆日军卡车正亮着刺眼的车灯疾驰而来。卡车上,白大褂们抬着的金属箱上结着新鲜的冰霜——和母亲冷藏舱里的一模一样。
"专列还有二十分钟发车..."女人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唐龙攥紧最后一支血清,转身时瞥见小刀苍白的脸——青斑己经蔓延到了脖颈。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唐龙站在冰河边,听着河水冲刷碎冰的声音,和远处渐近的引擎轰鸣交织成死亡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