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没接话,只是轻轻握了握娇娇攥着他衣角的手,她的指尖还带着刚才掐他时的力道,掌心却有些发凉。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嵌着初夏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影子始终覆着她的,像某种无声的庇护。
娇娇躲在他身后偷偷抬头,恰好撞上祁煜转过来的视线。
他没戴墨镜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明明是在和院长说话,指腹却在她手背上一下下轻拍着,像哄着不肯下地的幼猫。
走廊尽头的风穿堂而过,吹起她额前碎发,祁煜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替她拢住,指尖擦过她眉骨时,低声说了句"乖"。
院长递出的课程表边角,还带着烫金花纹:“祁教授现在就可以小姑娘参观校园,明天上午十点新生典礼,后天正式上学。”
穿过爬满紫藤的长廊,临空大学艺术中心的玻璃尖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像谁把整瓶碎钻倾洒在天幕上。
娇娇望着来往谈笑的学生,大部分视线聚焦在她的身上,不自觉攥紧他的手:“祁煜...”
“别怕,娇娇。”祁煜停下脚步,转身用指腹轻轻抚平她蹙起的眉。
顺着她的目光指向远处那座通体透亮的建筑玻璃尖顶在阳光下折射出万千光点。
“看到那座像水晶城堡的楼房吗?以后那里就是你每天画画的地方。”
祁煜抬手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掌心的温度顺着相触的皮肤蔓延,“所有的光都会变成你调色盘里最温柔的颜色。”
祁煜牵着娇娇往艺术中心走去,砖红色步道两侧的梧桐树沙沙作响,细碎的光斑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路过喷泉广场时,有捧着颜料盘的学生坐在石阶上写生,调色刀刮过画布的声响混着流水声,在初夏的空气里流淌。
娇娇盯着远处玻璃尖顶折射出的七彩光晕,脚步却突然顿住。
几个穿着宽松卫衣的学生正嬉笑着从艺术中心跑出来,颜料蹭在袖口和帆布包上,像随意泼洒的抽象画。
“想去看看?”祁煜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蛊惑人心的低哑。
他没等娇娇回答,己经牵着她穿过广场。艺术中心的旋转门自动滑开时,中庭挑高的穹顶垂落巨型水晶灯,在地面投下星芒状的光斑。
娇娇仰头看着悬空的现代艺术装置,金属线条扭曲成飞鸟的形态,突然听见祁煜轻笑一声。
她转头时,他正用拇指抹去她鼻尖沾到的柳絮,指腹擦过皮肤的触感像羽毛掠过。
“画室在顶楼。”祁煜带着她走上螺旋楼梯,铁艺扶手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
祁煜推开弯顶画室雕花木门的瞬间,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穹顶十二扇彩绘玻璃窗将日光裁成菱形的虹,在米白墙面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娇娇仰起的侧脸被茜红与钴蓝的光影勾勒,睫毛上颤动着细碎的金粉。
“喜欢吗?”祁煜的声音擦着她发顶落下,他松开牵着娇娇的手。
转身时白衬衫下摆扬起一道优雅的弧度,指尖划过靠墙堆叠的亚麻画布,发出窸窣的声响。
画室深处立着几座石膏像,大卫的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而窗台边随意摆放的陶罐里,几支枯萎的向日葵依然保持着倔强的姿态。
他屈指叩了叩画架,未干的钛白颜料在震动中泛起涟漪,惊飞了窗边陶罐上落着的蝶形枯叶。
娇娇的目光被墙上悬挂的巨幅画作吸引,破碎的玻璃尖顶在深蓝背景中迸裂,飞溅的银白油彩像坠落的星辰。
冷气从中央空调出风口盘旋而下,娇娇脖颈泛起细小的战栗。
祁煜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后腰,将她按在画架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指间,把沾着群青颜料的画笔塞进她掌心:“要不要画画看?”
他覆上她握笔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却又在落笔时忽然转柔。
祁煜带着她的手落下第一笔,钴蓝色颜料在画布晕开,宛如他眼中倒映的那片天空。
画布上的铅笔轮廓在两人交叠的手下渐渐苏醒。
她仰头时微张的唇线,眼尾那颗被他刻意加重的泪痣,还有睫毛上那粒用钛白提点的柳絮,此刻正被他引着的笔尖渡上钴蓝的光晕。
“所有的光都会找到落点。”祁煜鼻尖蹭过她发旋,“而你…”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这不是祁煜第一次握着她的手画画,却是最令她心跳如擂鼓的一次,仿佛连指尖都在发烫。
娇娇看着,画中自己瞳孔里,隐约映着祁煜侧脸的轮廓,而那抹未说完的话语,早己随着颜料渗入画布,成为永恒的秘密。
中午的阳光不知何时爬上了画室的玻璃窗。
祁煜放下画笔时,金属碰撞的轻响惊醒了凝滞的空气。
“走吧。”他自然地牵起娇娇的手,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掌心的颜料痕迹。
娇娇抱着两人共同完成的画作,任由他牵着往门外走。
颜料的气息还萦绕在鼻尖,祁煜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娇娇,一会想吃什么?”
娇娇低头盯着交握的手,轻声问道:“祁煜,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吗?”
她喉咙发紧,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忐忑。
祁煜侧头看向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冷冽的阴影,像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嗯,下午有点事。”他拇指着她手背上的血管,语气平静得让人窒息,“你想回白沙湾,还是市里新买的别墅?”
娇娇的呼吸骤然停滞,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她知道祁煜要去见主控了。
“回新买的别墅吧。”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突然用力挣脱他的手,独自一人快步往前走去。
祁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阳光落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与娇娇渐行渐远的身影,在画室门口的光影交界处,彻底割裂。
娇娇攥着画布的指节发白,颜料蹭过裙摆晕开小片钴蓝,像是洇开的伤口。
身后祁煜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像无形的线牵扯着她紧绷的神经。
脚下突然踩空的瞬间,熟悉的气息将她裹住,祁煜温热的掌心托住她的腰:“娇娇小朋友,又在气什么?”
“没什么。”娇娇把脸埋进他胸口,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却感觉那声音越来越远。
祁煜轻叹一声,将她打横抱起。
跑车后座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娇娇歪头看向窗外,祁煜指尖敲了敲扶手:“要不要去游乐场?”
“不要,我想回别墅,累了。”她盯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连头也没回。
前排的唐知理从后视镜悄悄打量,两人中间空出的距离,足够再坐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