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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的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地斑驳的金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
康熙，这位大清朝现任掌舵人，此刻却并非龙马精神。
他身着明黄色常服，靠坐在铺着明黄锦垫的宝座上，一手支颐，一手揉着突突首跳的额角。
御案上奏折堆积如山，仿佛永远也批阅不完。
殿内侍立的太监梁九功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圣驾。
“万岁爷，该用早膳了。”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提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康熙“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先放着吧，朕再看两本。”
梁九功心中暗叹，皇上这又是熬了一宿。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小太监略显尖细的通传声：“太子殿下驾到——”
康熙揉着额角的手微微一顿，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很快，一个小小的人影儿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进来，正是年仅六岁的太子胤礽。
他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小常服，滚着精致的银边，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红宝石帽顶的暖帽，越发衬得小脸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气十足。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胤礽奶声奶气的声音，像一缕清泉，瞬间冲淡了乾清宫的沉闷。
他规规矩矩地打了个千儿，动作却因为年岁太小，带着几分憨态可掬的笨拙。
康熙看着这么个小不点，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松开了些许。
“保成来了，起磕吧。”
声音比方才对着梁九功时柔和了不止一度。
胤礽首起身，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便定格在了康熙的脸上，然后小脑袋微微一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
“呀！”
一声小小的惊呼，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梁九功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这位小祖宗又语出惊人。
康熙也有些好奇地看向胤礽：“怎么了，保成？”
胤礽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指着康熙的眼睛下方，一脸认真地大声道：“皇阿玛，您的黑眼圈，比熊猫还大！”
旁边一个小太监没忍住，差点笑喷，又赶紧死死捂住嘴，吓得脸都白了。
梁九功也是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见了汗。
我的小祖宗喂！您知道熊猫是啥玩意儿吗就敢乱说！皇上龙颜震怒可怎么得了！
“熊猫？”康熙也是一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词儿新鲜，“是何物？”
胤礽眨巴眨巴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熊猫呀，就是一种黑白相间，圆滚滚，特别可爱，喜欢吃竹子的小动物！”
边说边用小手比划着，努力形容熊猫的憨态。
“最重要的是，它们的眼睛周围，都有一圈大大的黑色，就像……就像皇阿玛您现在这样！”
胤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满是天真的担忧：“皇阿玛，您是不是很久没睡觉了呀？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康熙听着儿子这番童言稚语，心头那股因熬夜而起的烦躁竟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他看着胤礽那双清澈见底、满是关切的眸子，心头一暖。
这小子，虽然有时候说话不着调，但这份孝心却是实打实的。
“朕无事。”康熙的声音依旧带着威严，但细听之下却少了几分冷硬。
“只是国事繁忙，偶有熬夜罢了。”
胤礽却不依，迈着小短腿几步跑到御案前，仰着小脸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些。
康熙的宝座很高，现在的胤礽踮着脚也只能看到康熙的膝盖。
“皇阿玛，您肯定累坏了！”
胤礽笃定地说，小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
康熙看着他这副小大人模样，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哦？那保成有何高见？”
他倒想看看，这个六岁的儿子，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胤礽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皇阿玛，您把头低一点点，好不好？”
他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示意康熙。
康熙有些讶异，但看着儿子那双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竟鬼使神差地微微俯下了身。
一代帝王在年幼的储君面前，罕见地放低了姿态。
梁九功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出声。
胤礽见康熙真的低头了，小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随后便踮起脚尖，伸出两只小手，摸索着放到了康熙的太阳穴上。
康熙身子微微一僵。
多少年了，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地触碰他的头部。
可这双小手，肉乎乎的，带着孩子特有的温热，力道也轻柔得很。
胤礽学着现代人缓解疲劳的样子，用拇指轻轻地在康熙的太阳穴上打着圈儿。
“皇阿玛，您闭上眼睛，我给您揉一揉，这样会舒服很多哦！”
他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康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起初，他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一股奇异的舒适感，从太阳穴蔓延开来。
胤礽的小手虽然力气不大，但按压的位置却很精准，那轻柔的揉捏，仿佛真的能驱散堆积在脑中的疲惫。
更重要的是，这份来自儿子的、纯粹的关爱，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康熙的心田。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不掺杂任何功利、不带着任何敬畏，只有纯粹亲情的碰触了？
自从登基以来，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所有人对他，都是敬畏、是臣服、是仰望，即便是后宫的妃嫔，对待他也多是小心翼服侍，带着讨好与算计。
唯有这个儿子……
康熙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是什么法子？”康熙闭着眼，声音低沉地问，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胤礽一边卖力地按着，一边得意洋洋地回答：“这个叫按摩！是我从一本西洋奇书上看来的！”
“书上说，这样按一按，可以活血通络，提神醒脑，对付皇阿玛您这种熊猫眼，最有效果了！”
小家伙说得头头是道，仿佛自己是个经验老道的大夫。
康熙几乎要被他逗笑了。
“西洋奇书？朕怎么不知晓？”
胤礽嘿嘿一笑：“那书可宝贝了，回头儿臣拿给皇阿玛看！”
小手继续在他的太阳穴、眉心、甚至耳后轻轻按压着。
“皇阿玛，这里是风池穴，按了能让眼睛亮堂堂！”
“这里是百会穴，按了能让头脑清醒醒！”
俨然一套眼保健操。
康熙虽然不懂这些穴位，但那份被儿子认真对待的心情却是无比熨帖。他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竟然真的在一点点放松，连日来的操劳似乎也在这双小手的揉捏下减轻了不少。
梁九功在一旁，己经从最初的提心吊胆，变成了目瞪口呆。
皇上……皇上竟然真的任由太子殿下这么胡闹！
而且，看皇上那舒展的眉头，分明是……很受用？
这位小太子，当真是独一份的圣宠啊！
过了好一会儿，胤礽的小手终于停了下来。
“皇阿玛，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点？”
他仰着小脸，满眼期待地看着康熙。
康熙缓缓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景物都清晰了几分，脑中的昏沉感也确实消退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心底那份被关爱的温暖，让他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太子，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嗯，好多了。”
康熙伸出手，想像寻常父亲那样摸摸儿子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顾及着帝王的威严，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胤礽的小肩膀。
“保成有心了。”
这简单的五个字，从九五之尊口中说出，己是极高的赞赏。
胤礽立刻咧开小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嘻嘻，只要皇阿玛舒服，儿臣就不累！”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啊掏。
梁九功伸长了脖子，好奇这位小爷又要拿出什么新奇玩意儿。
只见胤礽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然后又郑重其事地对康熙说：
“皇阿玛，以后您要是再有熊猫眼，就告诉儿臣！”
“儿臣天天来给您按摩！”
他拍着小胸脯，一脸的信誓旦旦。
康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是严苛的储君培养，让他过早地失去了童年应有的烂漫吗？
不，这孩子分明还保留着最纯粹的赤子之心，这宫里也只有保成会如此纯粹的关心自己这个父亲。
康熙的目光，在这一刻，彻底从帝王视角，悄然滑向了慈父视角。
或许，偶尔放纵一下这小子，也并非坏事。
“好。”康熙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那朕以后，可就指望我们保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