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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八阿哥送回去后，终于是又消停了几日。这日午后，惠风和畅，胤礽刚用过午膳，正捧着一本西洋的机械图谱看得入神，何玉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禀报道：“太子爷，内务府总管赵昌求见，说是有要事回禀。”
胤礽搁下图谱，长眉微挑。
赵昌是内务府的老人了，为人谨慎妥帖，若非真有要事，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
莫非……
“让他进来。”胤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不多时，一个身着二品官服，身形微胖，面容团和的中年官员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内务府总管赵昌。他一进门，便撩袍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奴才赵昌，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万福金安！”
“起来说话。”胤礽抬了抬手，目光沉静地看着他，“赵总管行色匆匆，可是为了皇阿玛交代下去的事情？”
赵昌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喜色和如释重负，躬身道：“回太子爷的话，幸不辱命！奴才们……找到戴梓了！”
“哦？”胤礽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储君的沉稳，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骤然亮起了慑人的光彩，“在何处寻到的？他如今境况如何？”
赵昌忙回道：“回太子爷，戴梓如今在江宁府，城南一个偏僻的铁匠铺子里。奴才们找到他时，他正帮着铺主打些寻常的农具、菜刀糊口。瞧着……瞧着日子过得颇为清苦。”
“那戴梓年岁己长，形容有些枯槁，衣衫也甚是陈旧，与寻常老匠无异。只是奴才们细看，他那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但眼神却依旧透着一股不甘的精光。”
果然，明珠那老狐狸当年将他流放盛京，虽然后来遇赦，但想必也断了他重回朝堂的路。一代火器天才，竟沦落到打铁度日，实在是暴殄天物。
“如何确认便是他本人？”胤礽追问。
赵昌道：“奴才们不敢怠慢，去之前特意从武库中寻了当年他进献连珠火铳的部分图样。找到人后，奴才派了个机灵的，佯装对火器有兴趣的富商，拿出图样向他请教。那戴梓起初还十分警惕，不愿多言。后来……后来见那图样精妙，似是触动了心事，便忍不住指点了几句。待奴才们表明身份，拿出太子爷您的信物，并言明是奉太子爷钧旨，特来寻访戴先生时……”
赵昌说到此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唏嘘：“那戴梓先是愣住，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半晌没有动静。奴才们当时心里也打鼓，生怕寻错了人，或是他有什么别的顾虑。谁知，片刻之后，那戴梓突然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当场便朝着京师的方向跪下了，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首呼太子爷圣明。’”
胤礽静静听着，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匠人，在听到自己名字被当朝太子提及时的激动与不敢置信，心中也不由有些泛酸。
“他说，”赵昌继续道，声音里也带着一丝感慨，“他说他以为这辈子自己的那点微末技艺就要带进棺材里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太子爷您竟然还记得他这个无名小卒，还记得他那些不成器的玩意儿！他说，他戴梓此生能得太子爷垂青，便是即刻死了，也瞑目了！”
“奴才们安抚了他许久，他才稍稍平复。一听说是太子爷您要见他，研制新式火器，戴梓当即便表示，莫说是赴京，便是刀山火海，也万死不辞！还说他这些年虽然落魄，但对火器的钻研从未放下，脑子里还有许多新的构想，只恨没有机会施展。他收拾行装时，奴才们瞧见他箱笼底压着厚厚一叠图纸，宝贝似的。他说，那些都是他这些年琢磨出来的东西，只盼着能为太子爷，为大清效力！”
胤礽听着赵昌的回话，唇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
“很好。”胤礽并不是个吝啬夸赞的主子，“赵昌，你办得不错。内务府此次办事得力，孤会记下你们的功劳。”
赵昌大喜，连忙叩首：“谢太子爷恩典。此皆太子爷天恩浩荡，奴才们不敢居功。”
胤礽摆了摆手，沉声道：“即刻派得力人手，备上好的马车，将戴梓妥善接入京中。沿途务必照顾周全，不得有丝毫怠慢。先将他安置在京郊一处僻静的庄子上，所需一切，内务府尽力满足，让他好生休整几日。待他精神好些，孤要亲自见他。”
“嗻！”赵昌连忙应下，心中暗暗咋舌。这位戴梓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得太子爷如此看重？连安置的规格都如此之高。看来，这位戴先生是要一飞冲天了。
“此事，孤亦会尽快禀明皇阿玛。”胤礽又开口道，“你先下去安排吧。”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赵昌恭敬地行礼后，倒退着出了书房。
书房内重归寂静，胤礽重新拿起那本西洋机械图谱，心思却己飞到了那位即将抵京的火器大师身上。
一想到那些图纸上的精妙构想或许很快就能在戴梓手中变为现实，进而装备一支全新的军队，胤礽便觉得心头一阵火热。
他仿佛己经看到，一支装备了新式火器的强军，在未来的战场上所向披靡，改写那几个必输的结局。
“戴梓……”胤礽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你可千万别让孤失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