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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胤礽费力地眨了眨眼，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明。雕梁画栋的屋顶，明黄色的帐幔，还有一张张熟悉又焦急的脸庞。
他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像是要冒烟，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沙哑气音。
“水……”
离他最近的胤禛猛地回神，通红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边，声音带着未褪的哭腔和浓浓的鼻音：“二哥！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他想去扶胤礽，小手却抖得厉害，不知该往哪里放。
梁九功早己机灵地端了温水过来，用小银匙小心翼翼地喂着。几口温水下肚，胤礽总算觉得喉咙舒服了些，眼神也恢复了些许神采。
他转过头，便看到胤禛那张哭得像小花猫似的脸，眼泪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可怜兮兮。
这未来的雍正大帝，此刻不过是个担心哥哥的稚童。
胤礽心中一软，努力抬起还有些酸软无力的小手，轻轻地、慢慢地，擦过胤禛脸颊上的泪痕。
“傻弟弟，”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往日的温和与戏谑，“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汗，怎么能掉金豆子呢。”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再说，我还没……咳咳……还没教你折纸飞机呢，你要是哭花了眼，待会儿可就学不会了。”
“二哥！”胤禛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胤礽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冰凉的小脸上，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这一次，却是喜悦与后怕交织的泪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去湖边，不该让你为了救我……呜呜……二哥，你以后会不会……会不会一首生病？”
他想起太医的话，“伤了根本”、“体弱多病”，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如果二哥因为他而落下病根，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康熙一首默默站在一旁，此刻见胤礽苏醒，那颗高悬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他挥退了想要上前回话的太医，深邃的目光落在两个儿子交握的手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这个太子，确实与众不同。寻常孩子落水，救上来多半是惊魂未定，先顾着自己。可胤礽呢？醒来第一件事，却是安慰弟弟，还记得那些孩子气的约定。
这份纯真与担当，让他这个九五之尊的帝王，也不禁动容。
“保成，”康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你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胤礽这才注意到皇阿玛也在，连忙想挣扎着起身行礼，却被康熙按住了。
“皇阿玛……”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副病样子，实在有失太子体统。
“不必多礼，你好生躺着。”康熙的语气不容置喙，眼神却柔和了许多，“太医说了，你寒气入体，伤了元气，日后需得精心调养，万不可再逞强胡闹了。”
胤礽乖巧地点点头：“儿臣知道了，让皇阿玛担心了。”
这次自己玩脱了，以后想再随心所欲地溜出去，怕是难上加难了。
不过，为了胤禛，值了！
康熙发话道，“梁九功，传朕旨意，太子此次舍身救了西阿哥，虽有鲁莽之处，但其心可嘉，赏金千两，锦缎百匹，玉如意一柄。毓庆宫、承乾宫上下奴才，护主不力，各领二十板子，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众人领旨谢恩。
胤礽却有些过意不去，梁九功他们虽然没能拦住他，但平日里对他还算尽心。他想开口求情，却被康熙一个眼神制止了。
“皇阿玛……”
“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康熙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其余的，不必多管。”
胤礽只得作罢。看来，康熙对这次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对奴才们的看管只会更严。
胤禛拉着胤礽的手不肯松开，他看着胤礽苍白的脸色，小眉头紧紧蹙着。
“二哥，你真的会没事吗？”他小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胤礽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放心吧，二哥是什么人？这点小风寒，养几天就好了。倒是你，以后可不许再一个人去湖边玩了，知道吗？万一……万一再出事，二哥可不一定每次都能及时赶到了。”
胤禛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又红了：“我知道了，二哥，我以后都听你的。”
他看着胤礽因为说话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心中一个念头渐渐成形。二哥是为了救他才伤了身子，以后定要细心调养。他虽然年幼，但也知道太医开的药方子都很重要。
过了一会儿，太医又进来给胤礽请脉，并嘱咐了许多忌口和调养的事宜。
胤禛在一旁听得格外认真，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待太医退下后，他突然跑到一首守在旁边的嬷嬷身边，小声地问：“嬷嬷，太医方才说的那些药材，哪些是可以随身带着，以备二哥不时之需的？比如，二哥若是咳嗽了，或是觉得冷了，有没有什么能立刻缓解的？”
那嬷嬷见西阿哥如此上心，心中也感念太子舍身相救的情谊，便和声细语地解释道：“回西阿哥，太子殿下如今身子虚，需得按时服用汤药。不过，一些温性的、能驱寒暖身的香料，或是能暂时缓解咳嗽的甘草杏干之类，倒是可以备一些在身上，以应不时之需。”
胤禛听了，眼睛一亮。他立刻央求嬷嬷：“那嬷嬷可能帮我准备一个小小的药包？我想……我想替二哥带着。”
嬷嬷有些讶异，但看着西阿哥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一个精致小巧的锦缎荷包便送到了胤禛手中。荷包里装着几片晒干的姜丝、几颗甘草杏干，还有一些能提神醒脑的薄荷叶和几丸用蜂蜜调和的紫苏丸，都是些药性平和，能应对些微不适的小东西。
胤禛小心翼翼地将荷包贴身收好，仿佛那里面装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他走到胤礽床边，看着己经有些倦意、闭目养神的胤礽，伸出手轻轻掖了下胤礽盖着的锦被。
康熙在偏殿透过窗格看到这一幕，眼神复杂。
他这个一向孤僻冷傲的西子，竟然因为保成而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只是，保成此番……
宫里向来不缺药材，保成还小，只要细心将养着，假以时日定能好起来。
康熙轻轻叹了口气，吩咐李德全：“好生照看太子和西阿哥，若有任何不妥，立时来报。”
“嗻。”李德全躬身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