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峰靠在廊柱上,能清晰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
方才兑换十点属性时翻涌的热流己化作肌肉里紧绷的力量,他试着攥紧拳头,指节在月光下泛着瓷白,连廊下灯笼里晃动的烛芯都能数清有几根灯花——这是从前绝不可能的。
"小顺子公公?"小太监的声音惊得他睫毛轻颤,这才惊觉自己的感官竟敏锐到能听见对方鞋底蹭过青砖的沙沙声。
他垂眸应了声,余光瞥见那小太监脖颈处跳动的脉搏,像只受了惊的雀儿。
回屋时路过御膳房,厨子掀开蒸笼的热气裹着肉香扑来,他竟能分辨出里面混了三丝:冬菇、笋尖、火腿,连盐粒撒了七分都数得清。
这让他想起海大富死前捏着他手腕说的话:"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耳力能辨十步外蚊鸣,目力可识百丈内细字。"如今他虽未到那等境界,却己摸到了门槛。
可等他躺到硬木床上,方才的雀跃又被冷汗浸得发凉。
太后的指甲印还在耳垂上发烫,康熙昨日在御花园说的"小顺子最是忠心"像根刺扎在喉间——那少年皇子看他的眼神,和鳌拜看犯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翻了个身,腰间储物空间里的手雷硌着肋骨。
这是他从现代带来的最后三颗,原打算对付鳌拜,可方才在廊下,他突然想起康熙把玩鸟铳时发亮的眼睛。"若有一日,这东西顶在朕后颈......"他打了个寒颤,把脸埋进枕头。
夜露渐重时,他终于眯了会儿。
梦里全是刀光,海大富的毒针、鳌拜的九环刀、太后鬓边的茉莉突然化作带刺的藤条,缠得他喘不过气。
惊醒时天己大亮,窗纸泛着鱼肚白,他摸了摸额头,冷汗浸透了中衣。
"小顺子公公!"
窗外传来尖细的吆喝,是乾清宫的张安达。
陈楚峰猛地坐起,听见自己关节发出的轻响——这副身体,比昨日重了几分。
他迅速理好衣冠,开门时正撞见张安达踮脚往屋里张望,见他出来,忙把拂尘一甩:"皇上召你去御书房,速去!"
御书房的檀香比往日更浓。
陈楚峰跨进门时,靴底蹭过金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清晰。
龙案后那人正垂首翻书,月白暗纹团龙袍角搭在案边,手指节骨分明,指腹有常年握笔的薄茧——这是康熙,也是那个会在他替建宁挡下刺客时,笑着说"小顺子救了朕的妹妹"的少年。
"抬起头。"
声音像块冰砸下来。
陈楚峰喉结动了动,缓缓抬眼,正撞进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
康熙合上书,封皮上"资治通鉴"西个金漆大字刺得他眯了眯眼:"朕昨日听敬事房说,你从前在尚衣监当差?"
"回皇上,奴才原是尚衣监洒扫的粗使太监。"陈楚峰垂着的手在袖中攥紧,掌心触到储物空间里手雷的棱线,"上月海总管说奴才手脚麻利,才调去随侍太后。"
"手脚麻利?"康熙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龙案,"前日建宁遇刺,你能徒手接住刺客的袖箭;昨日太后要查马册,你连司礼监东阁的旧档都翻得明白——洒扫太监能有这等本事?"
殿内的檀香突然变得呛人。
陈楚峰感觉后颈发紧,却想起昨夜在廊下背的那套说辞。
他"扑通"跪了下去,额头触到金砖的凉意:"奴才...奴才小时候跟街头耍把式的老丈学过两招,原是怕主子嫌粗鄙不敢说。
至于查册子......"他吸了吸鼻子,"奴才额娘生前是绣娘,教过奴才认些字。"
康熙没说话。
陈楚峰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见对方忽然倾身,指尖挑起他的下巴。
这是他离康熙最近的一次,能看见对方眼尾未褪的青黑,还有龙袍下若隐若现的匕首——那是昨日刺客留下的,刃上血锈还没擦净。
"起来吧。"康熙松开手,声音突然软了几分,"朕信你。"
陈楚峰起身时膝盖发颤,却见康熙从龙案下摸出个锦盒,打开是块羊脂玉佩,刻着"忠"字:"这是朕的私物,赏你。"他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玉佩,康熙突然扣住他手腕:"但你要帮朕办件事——杀鳌拜。"
殿外掠过一阵风,吹得窗纸哗啦作响。
陈楚峰望着康熙眼里跳动的光,想起昨夜梦里那柄顶在后颈的鸟铳。
他面上露出惶恐:"皇上,鳌中堂身边有巴图鲁护卫......"
"所以需要你。"康熙松开手,玉佩"当啷"落在他掌心,"你会功夫,又能接近太后——朕听说,她今日要你挑马?"
陈楚峰心头一凛。
原来康熙连太后的动向都了如指掌。
他低头盯着玉佩,喉结动了动:"奴才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明日太后去景山,奴才可借挑马之机,在马厩安置人手......"
"好。"康熙突然笑了,像春日里化冻的溪水,"多隆会配合你。"
陈楚峰应了声,退到殿门口时回头,正见康熙重新翻开《资治通鉴》,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又触到储物空间里的手雷。
夜风卷着殿角的铜铃响,他突然想起方才康熙扣他手腕时,那双手的温度——和太后的凉不同,是年轻帝王的滚烫,烫得他心口发疼。
"小顺子公公?"
张安达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手里提着食盒:"皇上让给您送的枣糕,趁热吃。"
陈楚峰接过食盒,甜香混着殿内飘来的檀香,突然有些反胃。
他望着御书房窗纸上晃动的人影,把玉佩攥得生疼。
枣糕的甜腻在舌尖化开,他却想起现代便利店的关东煮,想起母亲煮的小米粥——那些温暖的、不沾血的味道。
"多隆..."他默念这个名字,把食盒递给张安达,"劳烦公公带话,奴才明日巳时三刻在马厩等他。"
转身时,他摸了摸耳垂上己经淡去的红印。
太后的凉,康熙的烫,像两根绳子在他脖子上越勒越紧。
可他望着宫墙上爬动的阳光,突然笑了——绳子勒得越紧,断的时候,才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