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烛台上噼啪炸响,陈楚峰的手指在门闩上顿了三顿才彻底扣死。
身后建宁的抽噎声像浸了水的棉絮,黏在脊梁骨上。
他抹了把脸上己经半干的血渍,指腹蹭过唇角时沾了块结痂,疼得他倒抽冷气——这才惊觉自己后颈全是冷汗,里衣贴在背上,活像泡过护城河。
"公...公公..."建宁蜷在软榻角,发簪歪到耳后,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那老太监的血...血是不是有毒?
我、我方才碰了他的衣袖..."
陈楚峰没应声。
他盯着自己发颤的右手——方才捅进海大富肋骨时,那层老皮底下的肌肉硬得像块熟牛皮,匕首划开的瞬间,他甚至听见了骨茬摩擦刀刃的吱呀声。
系统提示音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3900积分的数字在视网膜上投下淡蓝色的影子,比窗外的月光还亮。
"公主别碰任何东西。"他扯下外袍扔给建宁,自己则背过身去。
指节抵着窗棂慢慢蜷起,指甲缝里还嵌着海大富衣襟上的金线——那是前儿他替老太监补衣服时,特意挑的苏州金箔线。"睡会儿吧,等会子...等会子我送你回慈宁宫。"
建宁抽了抽鼻子,外袍裹到下巴:"你骗人,方才太后娘娘喊得那么凶...你、你是不是要把我当人质?"
"嘘。"陈楚峰突然竖起耳朵。
偏殿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比方才更高了些:"小顺子公公?
万岁爷在乾清宫等得急了,李安达公公说再不去,要拿拂尘抽奴才的腿肚子了!"
他喉结动了动。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地上投出个歪歪扭扭的人影——是方才那个传旨的小太监,此刻正踮着脚扒窗,发顶的红绒球晃得人眼晕。
"知道了。"陈楚峰应了声,转身时靴底碾过块碎瓷片,咔嗒响得人心惊。
他背对着建宁,指尖轻轻按在腰间——那里有个巴掌大的鼓包,是系统新给的储物空间,摸起来像块温温的软玉。
"叮——"
虚拟面板突然在眼前展开,淡蓝色的光映得他眼尾发疼。
3900积分的数字在面板中央跳动,下方三个青铜宝箱正泛着暗金色的纹路,像三块烤得刚好的蜜枣糕。
陈楚峰吞了口唾沫。
上回开青铜宝箱还是在御膳房偷鹅掌那会儿,只开出半瓶跌打酒。
可现在不同了,海大富的死让剧情偏离度飙到15%,系统奖励比往日丰厚三倍不止。
他指尖悬在第一个宝箱上,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像敲梆子,一下重过一下。
"开。"
话音未落,宝箱"咔"地裂开条缝,三枚黑黢黢的铁疙瘩"当啷"掉在掌心。
陈楚峰倒抽冷气——那是三颗高爆手雷,表面还铸着细密的防滑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引信是红铜做的,拉环上还挂着根褪色的红绳,不知是哪个工匠随手系的。
"这玩意儿..."他对着月光眯起眼,突然想起前儿在御书房翻到的《武备志》,里面画的"震天雷"倒有七分相似。
手指无意识着拉环,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喉咙——要是方才对付海大富时用上这个,哪还用得着拼刀子?
系统提示音又响:"高爆手雷(初级):拉环后三秒爆炸,杀伤半径五米。
宿主当前武力值可驾驭。"
陈楚峰迅速把三颗手雷塞进储物空间,动作快得像偷御膳房的酱肘子。
转身时正看见建宁蜷在软榻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己经哭累得睡过去了。
他盯着她发顶的呆毛看了两秒,终究没忍心叫醒——等会子送她回去,少不了要被太后的人盘问,能多睡会儿是会儿。
面板再次浮起,这次是武功提升界面。
化骨绵掌的图标泛着幽蓝的光,旁边标着"需积分2000/层"——他现在才3900,练一层就去了小半,太不划算。
往下滑,梯云纵的图标亮着暖黄色,龙爪手则是橙红。
"梯云纵登堂入室:800积分。
龙爪手登堂入室:1200积分。"
陈楚峰咬了咬后槽牙。
海大富教的那点轻功根本不够看,上回追建宁时翻宫墙还摔了个屁股墩;龙爪手倒是学过两招,可对付起御前侍卫来,总像挠痒痒似的。
他手指在两个图标上点了又点,最终狠狠心:"都升。"
暖意从丹田腾起,像喝了碗烧刀子。
陈楚峰踉跄两步扶住桌角,额头瞬间沁出细汗——骨骼发出"咔啦咔啦"的轻响,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替他揉筋正骨。
等那股热流散到西肢百骸,他突然觉得房里的烛火亮得刺眼,连房梁上的蜘蛛网都看得一清二楚。
"试试。"他扯下腰间的汗巾,随手抛向梁上。
脚尖点地的瞬间,陈楚峰自己都吓了一跳——那股巧劲从脚底窜上来,整个人像片被风卷着的桐花,轻飘飘就掠到了房梁下。
他抬手去抓汗巾,指节刚碰到布角,突然想起龙爪手的口诀,五根手指猛地收拢。
"刺啦——"
汗巾没抓住,倒把房梁上的檀木橼子抓下块巴掌大的木屑。
陈楚峰落地时膝盖微屈,竟没发出半分声响。
他盯着自己发颤的手掌,指甲盖泛着淡青的光,连方才捅海大富时崩裂的指甲缝都愈合了。
"好。"他低笑一声,转身踢了脚旁边的木凳。
那木凳本是榆木做的,结实得很,可这一脚下去,凳腿"咔嚓"断成两截,木屑溅得满地都是。
"小顺子公公!"
门外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己经等得不耐烦了:"万岁爷说再不来,要把御膳房新炖的鸭子全赏给狗了!"
陈楚峰擦了擦手上的木屑,突然想起海大富常说的话:"在宫里混,手里没两把刷子,连御猫都能踩你头顶撒尿。"可现在海大富死了,那把总替他挡在前面的老骨头没了。
他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血渍还沾在眉骨上,倒像多了道疤。
"来了。"他应了声,伸手去推门。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见地上建宁踢落的绣花鞋——鞋尖绣着并蒂莲,金线都开了。
他弯腰替她把鞋摆好,手指碰到鞋面时突然顿住。
没有海大富了。
往后的路,得自己趟了。
门闩"吱呀"一声弹开时,陈楚峰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根绷首的弓弦。
偏殿外的小太监正踮着脚数砖缝,见他出来立刻哈腰,红绒球在头顶晃得发颤:"小顺子公公可算出来了,万岁爷在乾清宫摔了第三盏茶盏,奴才的裤裆都被汗浸透了。"
陈楚峰跟着小太监往乾清宫走,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格外清晰。
他望着宫墙上爬的夜合花,花瓣在风里簌簌落,突然想起海大富教他认药材时说的话:"夜合花最是虚浮,白天开得热闹,夜里风一吹就散。"现在倒像在说自己——没了海大富这棵老树遮风,他这朵夜合花,也该在夜里攒攒筋骨了。
乾清宫的鎏金铜狮还在吐水,陈楚峰刚跨进门槛就听见"当啷"一声。
康熙甩了茶盏,碎片溅到他脚边,釉色在烛火里泛着冷光。
少年皇帝的龙袍前襟没系严,露出半截葱白中衣,额角的青筋跳得像鼓槌:"海大富那老狗,朕养了他十年!
前儿还说太后凤体安康,今儿就敢拿淬毒的匕首往慈宁宫闯!"
陈楚峰跪下来,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
他能看见康熙的皂靴尖在眼前来回踱步,绣着的团龙被踩得变了形:"奴才当时在偏殿替公主整理妆匣,听见动静冲进去时,海公公己经...己经伤了太后娘娘的绣娘。"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奴才想着,无论如何得护着公主周全,就..."
"就拿匕首捅了他?"康熙突然停住脚步,皂靴尖几乎要碰到陈楚峰的鼻尖。
少年皇帝的声音放轻了些,像在摸块带刺的玉,"李安达说你捅了七刀,刀刀见骨。
好个小顺子,看不出你个阉人还有这等狠劲。"
陈楚峰没抬头。
他能闻到康熙身上的沉水香,混着茶盏碎片的土腥气,熏得人发闷。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忽明忽暗,3900积分己经用掉1600,剩下的2200像块烧红的炭,在他脑子里滋滋响。
"传旨。"康熙突然甩袖坐回龙椅,金漆扶手被他攥得发白,"小顺子救驾有功,升司礼监副总管,月例银子加五两。"他盯着陈楚峰的头顶,嘴角扯出个笑,"明儿起跟在朕身边当差,省得那些老东西说朕偏信阉竖。"
"奴才谢万岁爷恩典。"陈楚峰叩首,额头撞在地砖上的闷响里,藏着他咬碎的后槽牙——司礼监管着各宫用度,明里是恩典,暗里是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太后的人在司礼监扎根二十年,他这副总管,怕比御膳房的火头军还不如。
"退下吧。"康熙挥了挥手,声音又冷下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个安,就说朕改日再去陪她用晚膳。"
陈楚峰退到殿外时,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中衣。
他望着乾清宫飞檐上的走兽,月光把它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像群张牙舞爪的活物。
转角处突然传来环佩叮当,他抬头,正撞进太后的凤目里。
太后倚着朱漆廊柱,身上的百子千孙锦在月光下泛着暗金。
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捧着手炉,暖香混着她鬓边的茉莉,甜得发腻。"小顺子公公这是要去哪儿?"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藤条,"哀家方才听绣娘说,你救了建宁?"
陈楚峰忙垂眼:"奴才该当的。"
太后的指尖抚过他的耳垂,凉得像块玉:"你这双手,倒是比海大富的稳当。"她突然轻笑,"明儿哀家要去景山祈福,你替哀家挑二十匹好马。
司礼监的册子...你该会看的。"
陈楚峰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太后的指甲在他耳垂上压出个红印,像根细针扎着:"奴才这就去查。"
"去吧。"太后收回手,转身时裙裾扫过他的靴面,"别让哀家等久了。"
等太后的銮驾转过影壁,陈楚峰才敢松口气。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垂,那里还留着太后指尖的凉,像块冰砣子硌在肉里。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2200积分在他眼前跳动,下方"自由属性点"的图标闪着琥珀色的光——每点属性要200积分,能加力量、敏捷或根骨。
他靠着廊柱滑坐在地,青砖的凉意透过中衣渗进来。
海大富死了,太后在盯着他,康熙把他推到明处当靶子,鳌拜的党羽还在满朝横着走。
他想起御书房那幅《百将图》,韩信背水一战时,大概也是这么冷的夜。
"换。"他咬了咬牙,指尖戳在"兑换十点属性"的按钮上。
暖意从丹田涌上来,这次比练梯云纵时更猛。
陈楚峰的指节"咔吧"作响,眼前的廊柱突然变得清晰,连砖缝里的青苔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抬手摸了摸脸颊,皮肤下的肌肉紧绷得像块熟牛皮,连前儿被海大富划伤的伤口都淡得只剩道白印。
"小顺子公公?"
小太监的声音从拐角传来,手里提着灯笼,光晕在地上晃成个金圈:"李安达公公说,太后的马册在司礼监东阁,您...您可别找错了地儿。"
陈楚峰站起身,月光落在他肩头上,把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空间,手雷的凉意在掌心发烫。
明天要去司礼监查马册,要给太后挑马,要在康熙跟前当差——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笑了。
但他有手雷,有梯云纵,有龙爪手,现在还多了十点属性。
鳌拜的日子,该数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