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汴京笼罩在铅灰色云层下,大内紫宸殿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呜咽。龙涎香混着御炉中未燃尽的檀香,在鎏金蟠龙柱间翻涌成雾,将三十六盏羊角宫灯晕染成血色光斑。宋徽宗赵佶攥着狼毫的指尖微微抽搐,鹅黄圣旨上"招安"二字早己被戳出破洞,墨迹顺着宣纸面的纹理蜿蜒,如同他溃烂的尊严。
三个月前的噩梦突然在眼前翻涌:御驾亲征那日暴雨倾盆,他跌坐在泥泞中,看着李清照玄色劲装被雨水浸透,长剑寒光映出她眼底的鄙夷。当那记耳光带着破空声甩来,他甚至闻到对方袖中暗藏的硝烟气息。此刻皇帝下意识抚上右颊,指尖触到的肌肤早己愈合,心底的羞辱却如毒蛇噬咬。
"啪!"狼毫在掌心寸寸断裂,檀木笔杆坠地的声响惊得阶下文武齐刷刷伏地。赵佶一脚踹翻御案,青玉香炉在金砖地面骨碌碌打转,香灰如霜雪般撒在蔡京蟒袍的金线云纹上。"王伦匹夫!竟敢撕朕诏书,践踏杏黄旗!"他脖颈青筋暴起,龙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当朕这大宋江山是儿戏不成?"茶盏被袖袍扫落的瞬间,清脆的碎裂声里仿佛夹杂着梁山将士的嘲笑。
蔡京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蟒纹补服早己被冷汗浸透。他偷瞄皇帝发颤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端王府初见时,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王爷。喉结滚动间,他扯着公鸭嗓高呼:"陛下息怒!梁山与田虎、王庆勾结,又得方腊钱粮相助!老臣举荐杨戬杨太尉,定能率大军荡平贼巢!"蟒袍下的手指暗暗掐算着杨戬许诺的十万贯谢礼。
殿内骤然炸开刺耳争执。杨戬紫袍玉带,三角眼斜睨着乌纱歪斜的高俅:"高太尉上次二十万大军征讨,十万禁军精锐折损过半,这回莫要再让陛下失望?"话音未落,高俅象牙笏板己重重磕在金砖上:"杨太尉掌天下禁军,何不......"
"够了!"青瓷笔洗擦着高俅耳际砸向蟠龙柱,炸成满地碎玉。赵佶想起自己抱头鼠窜时,李清照剑尖挑起他龙袍下摆的模样,龙靴狠狠踹翻青铜仙鹤香炉,铜铸的羽翼在地面撞出闷响:"高俅丧师辱国,革去太尉衔!杨戬即刻点兵三十万,踏平梁山!李清照碎尸万段,李师师必须毫发无伤!"颤抖的手指抚过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火辣辣的掌印,他抓起朱砂笔在黄绢上乱涂,歪斜的字迹如同扭曲的符咒。
三日后的南薰门校场,三十万大军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芒。杨戬头戴双凤翅盔,紫袍上的金线蟒纹随着动作张牙舞爪。点将台前,十位节度使一字排开,每个人身后都涌动着各自的传奇:
- 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银须垂胸,腰间虎头湛金枪的红缨己褪成暗红。七十八岁的老将扶着马鞍的手掌布满老茧,指节粗大如虬结的树根。当年澶州之战,他单枪匹马突入辽军阵中,枪挑三员敌将的壮举,至今仍在军中传唱。此刻他眯起浑浊的双眼,望着校场尽头翻滚的"宋"字大旗,想起儿子战死沙场时,自己在营帐里咬碎了半枚牙齿。
- 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水磨八棱钢鞭斜挎在腰间,鎏金兽首吞口折射着冷光。出身将门的他,自幼在演武场与虎豹搏斗。去年抵御西夏进犯,他曾单骑追击敌军百里,钢鞭击碎十二面盾牌,溅起的木屑与鲜血混在一起,至今铠甲缝隙里仍残留着暗红痕迹。
- 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身高九尺的巨汉握着百斤重的开山大刀,刀柄处缠着浸透汗渍的麻布。每次冲锋,他都故意卸去头盔,任由乱发在风中狂舞。三年前征讨侬智高,他一刀劈开城门的瞬间,飞溅的木屑竟将一名敌兵钉死在城墙上。
- 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玄铁长枪枪杆上刻满细密的血槽,枪缨浸染过无数敌军鲜血。他治军极严,曾因一名士兵偷吃百姓家的鸡,亲手将其斩于辕门。此刻他望着校场边瑟瑟发抖的民夫,想起昨夜查获的军粮中,竟掺了三成麸皮。
- 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腰间皮囊里插着十二柄柳叶飞刀,刀身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他的眼神如同鹰隼,能在百步外看清敌军将领的瞳仁。去年平叛时,他在混战中甩出飞刀,穿透敌军主帅咽喉的刹那,对方脸上还挂着未消散的狞笑。
- 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浑铁槊扛在肩头,压得战马不断喷着响鼻。这位面如锅底的猛将,曾在洪水中背着受伤的百姓游过湍急的河流。此刻他看着校场边堆积如山的粮草,想起出发前杨戬索要的"开拔费",粗糙的手掌攥得铁槊微微变形。
- 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羽扇轻摇间,露出袖口密密麻麻的兵书批注。他的营帐里永远挂着大宋舆图,上面插满代表战事的小旗。上个月推演梁山战局时,他曾在沙盘前枯坐三日三夜,鬓角生生熬出白发。
- 琅琊彭城节度使徐京:水牛皮甲上还沾着长江的水汽,腰间佩着一柄鲨鱼皮鞘短刀。作为水军统领,他熟知大宋每一处水寨暗桩。去年巡视运河时,他仅凭观察水面波纹,就识破了叛军的水雷阵。
- 清河天水节度使梅展:三尖两刃刀的刀刃上刻着"忠勇"二字,那是先帝御赐。他的亲兵营里,至今供着阵亡兄弟的牌位。出征前夜,他独自在牌位前喝光了整坛烈酒,眼角的泪痕混着酒渍,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 江夏零陵节度使张开:雕弓上缠着浸过鹿血的弓弦,箭壶里插着三棱透甲箭。他能在飞驰的战马上,一箭射落盘旋的雄鹰。此刻他着箭杆,想起上次出征时,女儿送他的香囊还藏在贴身衣袋里。
杨戬将令旗狠狠掷向空中:"大军开拔!"鼓声如雷,三十万大军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马队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半边天空,兵器碰撞声与战马嘶鸣交织成令人胆寒的战歌。而此刻的梁山泊内,聚义厅中灯火通明。王伦抚摸着腰间穿越时带来的战术匕首,金属的凉意让他清醒。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身后悬挂的"替天行道"大旗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
"既然他们送上门来,"王伦握紧短剑,剑刃映出他眼底的寒光,"那就让这些古人见识见识,什么叫降维打击。"远处传来隐隐的战鼓声,一场改写历史的恶战,正在夜色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