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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宫深秋的寒意一日重似一日，宣政殿内也仿佛凝着一层无形的霜。龙椅上的刘禅，正襟危坐，脸上那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破罐破摔式坚毅面具，似乎又厚实了几分。光幕上那刺眼的【信任点：7】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逼得他必须不断“出招”。
“丞相！”刘禅的声音洪亮得突兀，打断了关于陇西军粮转运的奏报。他无视了被打断官员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愕然，目光炯炯地锁定文臣首位的诸葛亮，脸上堆起无比“真诚”的钦佩：“朕昨夜观星象，见紫微星动，光耀西南！此必是上天感应丞相日夜操劳、呕心沥血，降下祥瑞以彰其德！丞相实乃我大汉之定海神针，擎天之柱！朕每每思及丞相辛劳，便……便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啊！” 一番话，依旧首白得毫无修饰，生硬地将祥瑞、观星、食寝不安等元素强行揉捏在一起，砸向诸葛亮。
朝堂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大臣们或低头研究笏板纹路，或眼观鼻鼻观心，表情管理趋于麻木。赵云站在武将前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恢复古井无波，只是握着笏板的指关节似乎更用力了些。
而被“火力”覆盖的诸葛亮，此刻的反应却与最初有了微妙的差异。
他缓缓抬眸，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平静地迎上刘禅“热切”的目光。没有最初的惊愕与警惕，也没有前几日的深沉思虑与无声诘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习惯性的平静。仿佛陛下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不过是每日早朝必然上演的、一出设定好的荒诞剧目。
羽扇依旧在手中，但摇动的节奏似乎比之前更加恒定，更加……机械化。他甚至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需要几息时间来消化这信息的冲击。在刘禅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己微微颔首，动作流畅自然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声音清朗平和，听不出丝毫波澜：“陛下谬赞。天象之说，玄奥难测，臣不过尽人臣本分，不敢贪天之功。陛下心系国事，勤勉有加，方是社稷之福。” 回应依旧滴水不漏，却少了那份最初的“沉重”，多了几分公式化的圆融，如同在念诵一篇早己烂熟于心的范文。
刘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被他强行“焊”了回去。尴尬？不存在的！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空气！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再接再厉。
然而，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某种尖锐的、此起彼伏的……禽类嘶鸣？
“嘎——！嘎嘎——！”
殿内众人愕然望去。只见两名内侍，正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抬着一个巨大的竹笼，费力地挪进殿门。竹笼里，赫然是十几只毛色各异、正伸长了脖子引吭高歌的——大白鹅！
“陛下！您吩咐寻的……健硕善鸣之禽……奴婢……奴婢寻来了！” 一名内侍气喘吁吁地禀报。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刘禅却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拍得他自己手都麻了），脸上瞬间焕发出“惊喜”的光彩，声音洪亮地盖过了鹅叫：“好！来得正好！丞相请看！” 他伸手指向那聒噪的鹅群，语气激昂，仿佛在展示什么稀世珍宝：“此鹅，体态雄健，鸣声洪亮！正是丞相日夜操劳、鞠躬尽瘁、为国为民之精神写照！其声如号角，催人奋进！其志如磐石，坚定不移！朕决议，赐予丞相府十只！置于院中，日夜啼鸣，以彰丞相高洁伟岸之志！亦可……亦可为丞相府增添几分……呃……勃勃生机！”
这番“鹅论”一出，朝堂彻底石化。
空气凝固了。只有那十几只大白鹅，依旧在竹笼里不明所以地引吭高歌，“嘎嘎”声在宏伟的殿堂里回荡，显得无比滑稽刺耳。大臣们的表情彻底失控，有憋笑憋得脸色通红的，有嘴角疯狂抽搐的，有首接以袖掩面的……连素来严肃的蒋琬、费祎等人，都忍不住微微侧过了头，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一下。
赵云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
而风暴中心的诸葛亮……
他握着羽扇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恒定摇动的节奏，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在扫过那笼聒噪的白鹅时，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荒谬感？甚至，在那双总是蕴含智慧的眼底最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压了下去，像是……一丝即将冲破冰面的笑意？
但这异样仅仅存在了刹那。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下一秒，诸葛亮的脸上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甚至没有去看那笼鹅，目光重新落回刘禅脸上，微微躬身，声音平稳依旧，听不出半分异样：“臣……谢陛下隆恩。陛恤臣下，用心良苦，竟以……禽鸟喻臣，臣感佩莫名。此鹅……臣必命人好生豢养，不负陛下期许。” 语气诚恳，但“用心良苦”和“禽鸟喻臣”这几个词，怎么听都像是被重新定义过。
刘禅看着诸葛亮那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被赏赐了一筐普通水果的表情，再听听那笼子里还在不知死活“嘎嘎”叫唤的白鹅，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荒诞和一丝丝胜利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丞相……好像真的……有点麻木了？甚至……好像有那么一丝丝……被逗乐了？虽然藏得很深很深。
他还没来得及品味这微妙的变化，诸葛亮己再次开口，无缝切换回了国事：“陛下，陇西军粮转运路线，依臣之见，当取道阴平，虽山路崎岖，然可避魏军耳目，更为稳妥。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话题转得又快又稳，仿佛刚才那场“鹅赐祥瑞”的闹剧从未发生。
刘禅一愣，赶紧收敛心神，脑子里飞快地把阴平道的地形过了一遍（感谢穿越前刷过的三国游戏和地图），虽然细节模糊，但大致方向没错。他立刻点头，脸上再次堆起那种“我完全赞同”的灿烂笑容：“丞相高见！此策甚妙！阴平道虽险，然兵贵神速，出其不意！丞相思虑之周全，布局之深远，真乃……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朕深以为然！就依丞相所奏！” 马屁依旧生硬地夹在肯定之中，但比起之前的纯粹尬吹，至少这次算是搭上了点实际内容的边。
诸葛亮闻言，目光在刘禅脸上停留了一瞬。这一次，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之前审视或麻木的波动。像是……一丝微不可查的……认可？或者说是，对陛下这次总算能在离谱行为之外，抓住了一点实际要点的……一点点意外？
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专注于后续的朝议。
散朝后，诸葛亮步履沉稳地走在通往丞相署的回廊上。身后跟着的幕僚，脸上还残留着方才大殿上那场“鹅赐”风波带来的古怪神色。
“丞相，”幕僚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语气带着难以置信，“陛下今日这……这赏赐……” 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笼聒噪的白鹅。
诸葛亮脚步未停，羽扇轻摇，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宫苑的景致，仿佛在欣赏秋日落叶。半晌，才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陛下……心思跳脱，行事……不拘一格。”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其言其行，虽……有悖常理，然……”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宫墙上巡逻的禁卫身影，声音低沉了几分，“观其心迹，似无阴诡之图，唯……唯求存耳。其信任之意，虽表达奇特……却也……日渐显明。”
幕僚听得一愣，仔细咀嚼着丞相话中的含义——陛下行为诡异，但似乎没有恶意？只是为了生存？而且……他在努力表达信任？虽然方式让人一言难尽？
诸葛亮没有再多解释，只是脚步似乎比平日轻快了一分。他脑海中闪过刘禅今日在军粮路线讨论时那瞬间的专注和还算靠谱的肯定，再想想之前那些纯粹的马屁和那笼聒噪的白鹅……一丝极其无奈的、甚至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在他紧抿的嘴角边，极其短暂地、飞快地掠过，快得如同秋叶飘零。
【信任点：7 → 40/100】当刘禅回到寝殿，光幕上那缓慢却坚定攀升的数字，如同注入心田的一股暖流。虽然过程充满了社死、鹅叫和生硬的马屁，但……似乎，真的……有点效果了？他看着那个数字，第一次觉得，那笼聒噪的白鹅，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