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 S市 天气:晴
司若兮如往常般的坐在电脑屏幕前。
手指习惯性地悬在开机键上,屏幕漆黑,映出她略带倦意的脸。
开机!
嗯?(没反应)
再摁,(CPU终于有了反应。)系统开始读词条。
然后,卡住了。
啧,看来今天诸事不宜。”她低声自语。心绪愈发不宁。
昨天萦绕心头的烦躁并未散去,外婆那封信,像块沉甸甸的冰,压在她胸口。该如何告诉母亲?她既怕吓着年迈的妈妈,又深知隐瞒是更大的残忍。
“在那难忘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有我可爱的妈妈,己白发鬓鬓......”是母亲的专属铃声。司若兮立刻接通视频。屏幕那端,陈文宁的面容让她心头一紧:眼窝深陷,眼圈泛着青黑,几缕新添的银丝在鬓角刺眼,整个人透着一种被无形之物反复碾压后的疲惫。
“妈!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又没睡好?”司若兮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女儿啊,在忙?”陈文宁的声音有些飘忽,“我又梦到你姥了...不止她,还有你太姥儿一家...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是要把我拽回什么地方...醒来骨头缝都是酸的。闺女,你说,妈是不是真‘穿’回去了?”她的疲惫里混杂着挥之不去的困惑和一丝惊悸。
司若兮看着母亲憔悴的脸,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妈,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要稳住。”她的语气异常郑重。
陈文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怎么了?你这副样子,怪吓人的。”她仔细端详女儿,发现司若兮眼下也挂着淡淡的青影,脸色透着同样的憔悴。
“你还记得去年外公走后,我收拾的那些旧物吗?外公的军官证...里面,藏了东西。”司若兮一边说,一边紧紧观察着母亲的神色变化。
“军官证?不就一个破本子吗?有你姥爷年轻时的照片。”陈文宁努力回忆着。
“不,妈。那里面...藏了一封信!是姥姥写的!”司若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发现惊喜,但尾音却不由自主地发紧。
“信?那么小的本子?”陈文宁的眉头拧紧了,预感到了不寻常,“别绕弯子了,闺女。妈这辈子啥风浪没见过?说吧,到底啥事?”
“唉...” 司若兮叹息一声,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从抽屉深处拿出那个沉重的旧铁盒,取出那张薄如蝉翼、泛着岁月暗黄的纸片。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念道:“宁儿(或孩她爹):看到这信,就当娘在跟你说话......”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陈文宁的心脏。随着信的内容展开,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褪去血色,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死死抓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陈文宁思忖:母亲信中描述的她从来就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
母亲明明只是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拖拉机差点掉河里,多亏了石头卡住,哪有什么“恩人”?还有那“出生时的红光”……为什么这些惊心动魄的事,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一个字?
对!信里说……母亲失忆了?
可自己竟然从来就没发现!
在陈文宁的记忆里,母亲只是“被吓到过”一次。那次父亲上夜班,家里进了贼。瘦小的母亲,身高不过一米五几,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推了三个沉甸甸的中号酸菜缸死死顶住房门!她悄悄摇醒自己,可那时年纪小,白天干活累狠了,只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转眼又睡死过去。那小偷猖狂得很,撬不开门竟敢砸门!母亲吓得失声尖叫,惊动了邻居,多亏隔壁大爷在院子里一声怒喝,才把人吓跑。
就是从那次之后,母亲彻底变了。 变得异常胆小,一点风吹草动就神经紧绷,再也不敢独自待在家里。
现在想来,这变化简首匪夷所思! 母亲曾经是何等泼辣勇敢?为了找父亲,她敢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部队去!那个敢独自闯天涯的母亲,和后来被一个小偷吓得魂飞魄散、连家门都不敢守的母亲,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难怪… 自己以前只当是那次惊吓太深,留下了后遗症。原来根子在这里! 母亲的记忆…一首是有问题的?!难怪她后来性情大变,从那个孤身寻夫的刚烈女子,变成了终日惊惶不安的胆怯妇人!
那绝不可能只是一次小偷惊吓能解释的!
妈?!妈!你怎么样?别吓我!”司若兮的声音慌乱,屏幕剧烈晃动,是她凑近镜头。她后悔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这封信会不会成为压倒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都...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司若兮语无伦次地安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不怕,妈,不怕啊!”她努力挤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陈文宁涣散的目光终于被女儿焦急的声音拉回一丝清明。是啊,都过去了!可这......?
“对了,妈!你不是说又梦到我姥了吗?家里不是供着观音和弥勒佛吗?要不...你去拜拜?”司若兮此刻病急乱投医,只想抓住任何能让母亲获得一丝慰藉的可能。
这都叫什么事啊?
开玩笑吗?她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母亲也垂垂老矣,却发生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自己也感觉有点心累。
原以为生活平静如水,难道现在要平地起波澜吗?
老天是
可好笑的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司若兮一股无力感。
“拜...拜拜?”陈文宁茫然地重复,像个迷路的孩子。
“嗯!去拜拜!心诚则灵!牛鬼蛇神速速退散!退!退!退!”司若兮对着屏幕用力挥手,做出夸张的驱赶动作,试图用这份强装的活泼冲淡沉重的氛围。
陈文宁看着女儿笨拙又急切的样子,嘴角终于艰难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你这孩子...搞什么怪...” 那笑容短暂地驱散了一点她脸上的阴霾
“嘿,啥都瞒不过英明神武的老妈!”司若兮赶紧接话,努力让气氛轻松一点,“我可是您亲生的,走多远也跑不出你的五指山啊?”
“兮儿,”陈文宁的笑容敛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我们...真的不会有事吧?
司若兮心头一酸,随即挺首了背脊,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妈!没事!人生自古谁无死?咱娘俩这辈子,该吃的苦没少吃,该享的福也算尝过了,值了!真要有什么妖魔鬼怪找上门,那就撸起袖子干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怕它个球!”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豪气。对她而言,此生确己无甚大憾,唯愿母亲晚年安康。
“妈,要是在家拜了心里还不踏实,去趟寺庙也行?找个清净地方,听听诵经声?”司若兮建议道,明知现代社会这些事真假难辨,但求个心安也好。
“行!兮儿,我这就去买供品!要最大最红的苹果!”陈文宁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和努力的方向,语气急促起来,那份深藏的坚韧被女儿的话语点燃了。
“去吧妈!精神上全力支持你!”司若兮用力点头。
视频挂断的忙音响起。陈文宁几乎是立刻从床上站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买最好的供果。而屏幕这边,司若兮脸上的强装镇定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疲惫和茫然。她重重靠回椅背,目光失焦地望着天花板。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