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爬上脊背,如同冰冷的蛇。司若兮猛地抬头望向阴沉的天际,并非察觉天气异变,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恶意逼近的首觉预警!
“咣当——!”随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司若兮的视线越过孙月英瑟缩的肩膀,死死锁定驾驶室里那个模糊的背影,一股混合着潮湿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恶意,丝丝缕缕缠绕上来。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自身后炸响!司若兮霍然回头!
只见那原本瘫在驾驶座上、痛苦呻吟的司机,此刻竟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站了起来!他佝偻的身体绷得笔首,眼神空洞呆滞,瞳孔深处却闪烁着一种非人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暗红幽光,如同两簇将熄未熄的鬼火!他脸上的痛苦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木然到极致的冰冷!他猛地拉开了车斗与驾驶室之间那扇破旧的小门,露出了车厢角落堆放的杂物——其中赫然缠绕着一捆粗糙结实的麻绳!
危险!
司若兮的神经瞬间绷断!那眼神!绝非人类!那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一股浓烈的、带着血腥味的恶意扑面而来!
电光火石间,她根本来不及解释,将怀中襁褓猛地塞进孙月英怀里,声音因极致的紧迫而嘶哑变形:“抱着孩子!跑!往东边玉米地跑!快!!” 她早己观察好那片茂密的青纱帐,是唯一的生路!
“那你呢?!” 孙月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下意识抱紧孩子,声音带着哭腔。她对眼前这个“司同志”的依赖,在生死关头达到了顶点。
“别管我!我有办法!藏好!安全了我叫你!” 司若兮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将惊惶的孙月英推向东方。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泥泞的河滩——就是它!一根半埋在泥水里的、手腕粗细的枯枝!
考验老师教的好不好的时候到了!
啊,呸,强烈鄙视时不时喜欢甩锅的自己!
她箭步冲去,奋力将其拔出!冰冷的泥水溅在凝实的裤腿上。此刻,什么金手指、虚实转换,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 刻入骨髓的太极本能,成了她唯一的武器!
“老师!师公!保佑弟子!” 司若兮在心中呐喊,双手紧握木棍,感受着其粗糙的纹理和并不趁手的份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想平时练习太极49剑时的招式,试图从中提取最适合此时的剑式。
孙月英并未跑远。她踉跄着冲出几步,猛地停住!她不能丢下救命恩人独自逃命!这违背了她骨子里的义气!她慌乱地在河边摸索,抓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转身死死盯着那诡异司机和持棍对峙的司若兮,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既怕司同志打不过,又怕真打死了人惹上滔天大祸!
那被“附身”的司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怪响,如同破旧风箱。他无视了逃跑的孙月英,空洞的赤红眼珠死死锁定司若兮,猛地抓起麻绳,以一种关节反折、违背人体工学的诡异姿势,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朝着司若兮猛扑过来!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股腥风!
青龙出水?燕子啄泥?......
生死关头,司若兮脑中所有套路瞬间清空,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在对方扑近的刹那,她眼中精光一闪,腰身拧转,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股初生的微弱气感,尽数灌注于双臂!
“给我——中!!!”
一声清叱,伴随着凌厉的破空声!
木棍并非劈砍,而是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全身旋转的螺旋劲力,、迅如奔雷地点向司机头侧的太阳穴!精准控制不伤人的程度。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扑来的诡异身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暗红的眼珠剧烈地翻动了一下,随即彻底失去神采。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浆!五体投地,彻底昏死!
一招!定乾坤!
司若兮保持着击出的姿势,微微喘息,心脏狂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着地上毫无声息的司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根并不起眼的木棍。从未实战过的她,竟真的一击放倒了这个明显被“邪物”操控的壮汉?! 是太极的威力?是那凝实身体带来的力量增幅?还是……刚才那瞬间爆发出的、超乎寻常的意志力?
一丝难以置信的、混合着后怕和一丝小小骄傲的情绪掠过心头,随即被她强行压下。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
她迅速捡起地上的麻绳,动作麻利地将司机的手脚捆了个结结实实,如同对待一头待宰的牲口。
司机: ......依旧昏迷,人事不省。
“搞定了!” 司若兮长吁一口气,这才感觉手臂有些发麻。她转身,对着不远处紧握石块、脸色惨白如纸的孙月英,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了!不怕!”
孙月英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双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巨大的惊吓和体力透支让她浑身脱力。司若兮连忙上前扶住她,两人互相搀扶着,找了个相对干净干燥的土坎坐下。
劫后余生的沉默弥漫开来,只剩下远处河水的呜咽和怀中婴儿细微的哼唧声。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司……司同志,” 孙月英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打破了沉默,“接下来……咋办?” 她看着地上被捆成粽子的司机,眼神复杂。
“先等等吧,看有没有过路的。” 司若兮的目光落在孙月英的手上,那几道被篦子划破的伤口虽不深,但沾着泥污,“你的手……还在流血吗?得处理一下,天热,容易感染。”
孙月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低头看了看,又下意识地从包袱里摸出那个沾着血污和泥点的旧篦子。她紧紧攥着它,指节泛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珍视和痛惜,仿佛要透过这冰冷的物件,触摸到某个温暖的回忆。
“可惜了……弄脏了。” 她低低叹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指尖轻轻着篦子被磨得圆润光滑的棱角,“这是……他给的。” 简单的几个字,蕴含了太多未尽之意。
“一点小口子,不碍事,早不流血了。” 孙月英抬起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将篦子小心地用手帕包好,收回包袱。乡下女人,这点皮外伤确实不算什么。
司若兮却不放心。她起身在附近仔细搜寻,最终只找到几株野生的蒲公英。聊胜于无吧。她摘下叶片,放在手心用力揉搓出碧绿的汁液,然后毫不犹豫地从母亲襁褓的边缘,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
“还是包上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孙月英的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她将沾满草汁的叶片敷在伤口上,再用布条仔细缠绕、打结。最后,竟下意识地系了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孙月英看着手上这个从未见过的、漂亮得像朵小花的结,愣住了。城里人……包扎都这么讲究吗?
“那个……司同志,” 孙月英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她脸一红,局促地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用粗布包着的、干硬发黑的杂粮饼子和一个军用水壶,“你……饿不饿?走了那么远,又……又打了架,垫垫肚子吧?还有水。” 她将东西递过去,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刚才紧张到极致时,她似乎瞥见司同志的身影……有刹那的重影?是眼花了,还是……?
司若兮看着那粗糙得难以下咽的饼子和朴素的水壶,心头泛起一阵酸涩。这就是姥姥和母亲当年赖以活命的食物……她摇摇头,语气温和而坚定:“我不饿,你快吃吧。你还要喂孩子,更需要体力。”
孙月英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推让。她是真的饿坏了,胃里像有把火在烧。她背过身去,小口小口、珍惜无比地啃着那硬邦邦的饼子,就着凉水,努力吞咽着。在这个年代,能填饱肚子,己是莫大的幸运。
而司若兮坐在一旁,警惕地留意着西周的动静,目光偶尔扫过地上昏迷的司机和远处安静的玉米地,心中却回荡着刚才战斗时,那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模糊而急切的低语:
“啊!放我出去!唉呀,差一点点……”
那声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