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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像刀子，刮过北疆深夜。职工宿舍土炕上。
“风哥——！” 孙月英猛地弹坐起来，短促凄厉的尖叫撕裂寂静。冷汗浸透衬衣，她抖得厉害，泪水糊了满脸，瞳孔里残留着巨大恐惧，像刚从地狱爬出来。
陈风瞬间惊醒，心脏骤缩。他没问，手臂一揽，将她冰凉的颤抖身体死死箍进怀里，手掌沉稳地拍打她后背，声音低沉砸进她耳朵：“我在，小英。是梦，没事了，我在。”
孙月英的喘息慢慢平复，脸埋进他胸膛，汲取着那份滚烫的真实感，声音带着哽咽后怕：“风哥……别去上班了……我梦见你……浑身是血……”
陈风心猛地一沉。预兆？他压下念头，下巴蹭蹭她汗湿的鬓角，语气放柔却斩钉截铁：“傻话。我的本事你知道。梦是反的，说不定走财运。” 感觉她身体依旧紧绷，他搂得更紧，“我是警察。穿上这身衣裳，就没退路。老百姓指望谁？你是军嫂，得比旁人硬气！” 话虽如此，她眼底日益加深的恐惧，像块石头压着他。
沉默几秒，他松开她下炕，走到墙角打开一个上锁小木箱——那是特殊时期默许他存放备用武器的地方。他拿出一个油布包，解开，一把乌黑锃亮的驳壳枪露出来，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听着，小英。” 陈风拿起枪（空膛，保险关），塞进她冰凉发抖的手里，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是剿匪缴获的，非制式。上头默许，留作最后手段。平时空的，保险关着。记住两点：第一，枪口永远不对自己人！第二，真有悍匪破门，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他抓住她手腕，手指绝对避开扳机，“动作记死：拿起枪 -＞ 推开保险 -＞ 朝窗外或屋顶，狠扣一下扳机！ 枪声炸响，全院都能听见！是求救信号，不是拼命！躲好！你和孩子的命最重要！懂吗？”
孙月英脸色惨白，用力点头。
陈风迅速包好枪锁回箱子。掏出一把黄铜小钥匙，重重按进她手心，用大手死死包住她的拳头：
“钥匙，贴身藏！睡觉也别离身！ 只有天塌了，坏蛋马上破门伤你和孩子时，才能用它开箱！平时，当它不存在！” 他把另一把钥匙揣进自己兜，心头的石头却沉甸甸坠下去。
清水监狱
高墙电网在铅灰天幕下沉默矗立，寒风卷过，电网发出持续的低沉嗡鸣。 厚重铁门紧闭。墙外冻得死寂，墙内肃杀更浓。
陈风裹紧旧军棉袄，腰间武装带下枪柄微凸。他站在岗楼瞭望口后，目光扫过下方踩得瓷实的雪地放风场。犯人们在持枪警卫监视下，沉默地走向铲雪、伐木、缝纫的劳动场所。
副队长李强搓着冻红的手跑上来，压低声音：“陈队，按您的‘外松内紧’，柳眉在眼皮底下活动。前天送饭乱中，她从王五身上摸了监区钥匙，面团拓印，下午就‘送’出去了。复制的钥匙估计到手了。她和‘外面’联络也猛增。看架势，憋不住了。”
陈风嘴角扯出一丝冷弧：“干得好。兄弟们辛苦。”
李强咧嘴：“那是！您带的兵！”
“盯死。风吹草动，立刻报。 尤其她接触的人和东西，送进监区的每一口饭……特别是给（沈墨）的。”陈风声音像冰坨砸地。
“是！队长！”李强挺首。
柳眉（燕子）的心，像被抛进了冰窟，又架在火上烤。一种被无形巨网笼罩的窒息感挥之不去。
上午，一封伪装家书的密电送到她手中。破译出的字句像淬毒匕首：“家母病故，兄嫂幼侄月前殁于火。节哀，盼成事，不负所托。” 冰冷的措辞，斩断了她最后一丝牵挂。
巨大的悲恸后，是绝望，接着是破釜沉舟的疯狂。信仰？早碎成渣了。潜伏这些年，看到的尽是蝇营狗苟、争权夺利。为了“大局”，她这种小卒子可以随意牺牲，连家人性命都是筹码！而反观这边，报纸上工人农民热火朝天，街上百姓脸上有光……那份蓬勃生气，那份团结，让她这藏在阴沟里的“燕子”，感到刺痛和深深的羞愧。母亲“堂堂正正做人”的教诲，此刻鞭子一样抽打灵魂。
恶心！和老魏那群视人命如草芥的悍匪为伍，是耻辱！这绝不是她要的光复路！
明天就是计划中行动的日子了。。柳眉擦干脸上冰凉的泪痕，眼神渐渐变得决绝而冰冷。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为自己，也为这片土地真正值得守护的东西。
安市郊外，农家小院。
炉火正旺，驱不散酒肉浊气。小炕桌上摆着一碟油亮的花生米，一碗切得厚实的猪头肉，还有两盘蔫头耷脑的小菜。两个男人正推杯换盏。
“老魏！来，兄弟我再敬你一杯！”吴占章（代号“影子”）满面红光，端着粗瓷酒杯，脸上堆着热络的笑意，眼底却闪烁着算计的精光，“预祝咱们明天马到成功！只要沈长官顺利出来，你我兄弟在局座面前，那就是头功一件！前程似锦啊！”
匪首老魏（穿山甲）咧嘴，杯碰得山响：“好说！山里兄弟手黑！不过……”他小眼一眯，射出贪婪光，“盘缠呢？路子呢？事成后，一样不能少！”
“哈哈哈，少不了你的！”吴占章眼里红光一闪而过，疯狂大笑，仰头灌下辣酒，一抹嘴，压低声音，透出阴狠，“我收到风，陈风把他老婆孩子接进职工院了。明天，给他加点‘料’，让他首尾难顾！”
老魏眼睛一亮：“哦？细说说？”
“派俩手脚最黑的兄弟，” 吴占章脸上浮起疯狂诡笑，“趁乱，绑了他老婆孩子！枪顶脑门上，我看他陈风还敢不敢拦沈长官出门！敢不敢跟咱玩命！这招，叫釜底抽薪！”
“高！妙啊！”老魏拍腿狂笑，“老吴你脑子就是灵！来，为这‘锦上添花’，再干！”
两只酒杯再次狠狠撞在一起，发出刺耳冷响。昏灯下，两张因酒精和阴谋扭曲的脸，写满自以为是的得意与残忍。黎明前的黑暗，酝酿着最肮脏的交易和最凛冽的杀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