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奎那双被雨打得晶亮的眼睛,毒蛇般钉在纪凌脸上,嘴角咧开一个冰冷到骨髓的弧度:“没错!替我咬出条缝!你就是我放出去给野狗们追的兔子,好让我这把老骨头能摸到狐狸窝!”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纪凌早己被仇恨和冰雨冻僵的心脏。
不是愤怒,是一种更深的、让灵魂都颤栗的绝望!
三个月的地狱磨砺、断臂的剧痛、搏命的逃亡…
原来都只是为了成为别人砧板上血淋淋的饵料!
胸腔里那点被葫芦泉水吊着的热气瞬间散尽,只剩下冰窟般的寒气。
纪凌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全靠左手死掐住身旁一棵湿滑树皮才没瘫倒。
就在这一瞬间的虚弱破绽。
老奎动了!
在纪凌因巨大冲击和虚弱而身体微晃、左手死死抓住湿滑树皮的刹那,这个盘踞在黑暗中的老猎手,爆发出与佝偻身形不符的凶悍。
他浑浊的眼中再无半点情谊或试探,只剩下清除不稳定因素的冰冷杀意!
被雨打湿紧贴在身上的破布囚服勾勒出精悍的线条,右爪如钩,撕裂雨幕,带着刺骨的腥风,毒蛇般精准地锁向纪凌的咽喉!
无声的宣告:不听话的棋子,立刻报废!
“吼——!”
一声不似人声、夹杂着极致伤痛与彻骨恨意的低吼从纪凌喉咙深处炸开!
死亡的威胁如同冰锥刺穿脊柱,瞬间压倒了脱臼右臂那地狱般的灼痛和身体的冰冷麻痹!
他根本没有后撤的空间,背后是陡峭湿滑的泥坡!
唯一的生路,就是迎着老奎这必杀的一抓,以命换伤!
纪凌猛地向前扑出半步!
动作带着不顾一切的凶狠,更像是主动将脆弱的咽喉迎向老奎的铁爪!
这完全超出常理的举动让老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这己经不是求生,是玉石俱焚!
就在老奎指尖几乎触及他喉结冰冷皮肤的瞬间,纪凌因前扑而扭曲的身体骤然发力!
他放弃了所有对右臂的保护!
那只软塌塌垂着的右臂,如同无意识的鞭子,随着他拧腰转身的动作,狠狠向后一甩!
“噗嗤!”
老奎的利爪毫无阻滞地深深嵌入了纪凌右肩窝靠近脖颈的位置!
剧痛!
撕裂皮肉的锐痛混合着之前的脱臼钝痛,如同海啸般席卷纪凌的神经,眼前瞬间被血腥的红光覆盖!
但他等的就是这个!
付出了肩颈皮开肉绽、锁骨如同被虎钳撕扯的惨痛代价,他换来了半步的进身!
拉近了两人之间那最后的死亡距离!
左手!
那只完好的、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
积蓄了纪凌被无数次背叛、压榨、濒死边缘磨砺出的所有仇恨与生命力的一拳!
如同烧红的铁杵,从下腹炸起!
腰背为轴!
左脚碾地(湿滑的泥地险些让他摔倒,但狂暴的意志硬生生稳住)!
肩膀带动大臂,大臂催发小臂,力量在极限的愤怒和葫芦提供的微弱持续恢复力支撑下,层层叠加,最终凝聚在指节突出的拳峰!
目标:老奎右胸侧下,那片曾被油污遮掩、被风雨冲洗、此刻正因出爪而暴露无遗的浮肋区!
“嘭——咔!!”
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如同干柴被拗断的骨裂脆响,在狂怒的风雨中炸开!
老奎那双因算计得逞而闪烁精光的眼睛,瞬间如同遭受重击的玻璃球,布满惊骇与无法置信!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失去控制的矿车狠狠撞中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纯粹的蛮力冲垮了他的防御姿态!
“呃——!”
一口滚烫的逆血混杂着腥气,不受控制地从老奎口中喷出!
他那看似矮小精悍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破麻袋,双脚离地,腾空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棵树干虬结的老松树上!
“砰!”
松针混合着树皮碎屑簌簌落下。
老奎捂着剧痛欲裂的右肋,眼前阵阵发黑,试图稳住身体,但脚下湿滑的腐叶和松针让他完全无法着力。
被纪凌那股蛮力砸得内腑翻腾,右肋下清晰的断裂感告诉他。
至少断了两根!
一击得手,纪凌没有丝毫停顿。
右肩窝的巨大创口鲜血混着雨水疯狂涌出,染红了半边囚服。
剧痛和失血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
但他知道自己停不下来,老奎一旦喘息过来,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踉跄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伤痕累累的独狼,扑向靠在树上艰难喘气的老奎!
完好的左手再次攥拳,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瞄准了老奎的头颅!
“杂种!!”
老奎终于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惊怒交加。
他强忍着肋骨断裂的剧痛,猛地屈膝沉腰,勉强闪过纪凌那带着风声砸向太阳穴的拳头!
拳头擦着他的耳廓,狠狠砸在粗糙的松树皮上,碎屑飞溅!
老奎不愧是积年老匪,在如此重创下,竟不退反进!
利用纪凌全力一击落空、重心前倾的破绽,他低吼一声,身体如同压缩的弹簧猛地弹出,肩头朝着纪凌受伤的右臂方向猛地一撞!
同时左手快如闪电,首戳纪凌唯一完好的左眼!
“呜!”
纪凌被狠狠撞在受伤的右半边身体上,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再次刺穿了他的神经,痛得眼前一黑,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
面对老奎那狠辣的挖眼招式,他本能地偏头闪避!
但老奎的指尖仍然擦着他的颧骨划过,瞬间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两人在泥泞湿滑的山坡上,如同两只濒死的野兽,翻滚扭打在一起!
纪凌的疯狂、蛮力、不顾伤势的狠劲!
老奎的经验、毒辣、以及搏命中的老练算计!
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飞溅的泥水、暗红的血花、沉重的闷响和压抑痛苦的嘶吼!
树木被撞击得摇晃,腐叶被搅得漫天飞!
谁也没能立刻杀死对方,但每一次交锋都在榨取着对方残存的生命力!
纪凌的右臂几乎成了一个不断喷涌鲜血的漏洞,葫芦提供的恢复力在如此重创面前显得杯水车薪,仅能吊住一口气不让他立刻昏迷。
老奎则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断裂的肋骨,带来钻心刺骨的疼痛,速度和力量肉眼可见地下降。
雨水冰冷,却浇不灭两人眼中欲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恨意。
就在这时。
哗啦!
纪凌一脚踩空!
两人缠斗的坡地边缘,一片看似结实的草皮下,是松软的浮土!
连日的暴雨彻底泡酥了根基!整个一方草皮瞬间塌陷下去!
“啊——!”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失控的惊呼!
缠斗在一起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
混合着泥块、碎石、草根和断枝的巨大土方,裹挟着两条死斗不休的身影,顺着陡峭湿滑的山坡,朝着下方更加深邃幽暗、被暴雨笼罩的林莽,轰然滚落!
翻滚!
撞击!
天旋地转!
身体不断砸在石块、树根上!
剧痛和窒息感交替折磨!
雨水、泥浆疯狂地灌入眼耳口鼻!
意识在剧痛和撞击中艰难地维持着一丝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