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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驶进站台，李玉儿扒着车窗往外看，心脏像揣了只兔子——目的地“向阳镇”是部队驻地，站台上竟有穿花衬衫的年轻人！更让她惊掉下巴的是，几个姑娘的裤子膝盖以上紧绷，脚踝处却像喇叭一样炸开，走起路来“唰唰”带风。
“那是啥裤子？看着怪里怪气的。”李玉儿捅了捅身边的顾卫国，他正低头整理行李架上的缝纫机。
顾卫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抽了抽：“部队旁边的镇子，年轻人爱赶时髦。别瞎看，收拾东西下车。”
可李玉儿的眼睛却挪不开了。上一世她活到五十岁，也没见过这么“出格”的打扮。但不得不说，那喇叭裤配花衬衫，看着还真挺洋气……
住进家属院的小平房，李玉儿第一件事就是支起缝纫机。可当她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子，端着搪瓷盆去水房时，却被几个年轻军嫂上下打量——人家穿的是的确良衬衫，头发烫着小卷，说话带着普通话的尾音。
“新来的？”一个涂着红指甲的嫂子开口，眼睛瞟着她的补丁裤，“哟，还带缝纫机呢？打算给我们改军装啊？”
李玉儿脸一热，硬着头皮笑：“是啊，嫂子们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们免费改。”
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笑声：“免费？现在谁还穿打补丁的衣服呀？你看我这条裤子，上海买的喇叭裤！”
晚上，李玉儿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裤子，又想起白天那几个嫂子的“喇叭裤”，心里痒痒的。顾卫国训练回来，见她对着裤子发呆，忍不住问：“咋了？想家了？”
“不是……”李玉儿咬着嘴唇，指了指窗外，“我想把这条裤子改成喇叭裤，行不行？”
顾卫国愣住了，军装扣子都没解开：“那玩意儿……部队不让穿吧？”
“我就在家里穿！”李玉儿撒娇地拽着他的袖子，“就改一条，试试嘛！”
顾卫国看着妻子亮晶晶的眼睛，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行，别改得太夸张。”
李玉儿像得了圣旨，立刻翻出剪刀和粉笔。她回忆着白天看到的喇叭裤形状，在旧裤子上画了个夸张的弧线，“咔嚓”一剪刀下去，布料碎屑落了一地。顾卫国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把裤子剪成拖把。
“哒哒哒——”缝纫机响了半夜。第二天一早，李玉儿穿着新改的裤子在镜子前转圈圈：膝盖以下逐渐放宽，裤脚能塞进两个拳头，走起路来真的“唰唰”响！
“好看吗？”她歪着头问顾卫国，心里却有点打鼓。
顾卫国盯着裤脚看了半天，突然憋出一句：“像……像扫帚星。”
“去你的！”李玉儿笑着捶了他一下，却还是美滋滋地穿着新裤子去了水房。
果然，那条“扫帚星”裤子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昨天嘲笑她的红指甲嫂子瞪圆了眼：“哟，李玉儿你这裤子……在哪买的？”
“自己改的！”李玉儿故意转了个圈，裤脚带起一阵风，“想要吗？我帮你们改，一条收两毛钱手工费！”
“真的？”几个年轻军嫂围了上来，摸着她的裤子啧啧称奇，“你这手艺行啊！我那条蓝裤子能改成这样吗？”
“当然能！”李玉儿掏出小本子记名字，心里乐开了花——刚到部队就有生意，这钱也太好赚了！
不到三天，家属院里半数年轻嫂子都穿上了喇叭裤。一时间，绿军装和花衬衫、喇叭裤混搭出奇妙的风景，连几个探亲的军嫂都慕名来找李玉儿改裤子。她的小缝纫机从早响到晚，两毛钱一条，一周就赚了八块钱！
可麻烦也来了。这天傍晚，教导员的爱人张嫂子板着脸走进来：“李玉儿，你知道你改的裤子叫啥吗？这是‘资产阶级自由化’！再这样下去，我可要上报了！”
李玉儿正在熨烫一条粉色喇叭裤，闻言手一抖，熨斗差点掉地上。顾卫国恰好进门，立刻挡在她身前：“张嫂子，她们就是改改衣服，没那么严重吧？”
张嫂子不依不饶，硬是拉着李玉儿去了家属委员会。座谈会上，几个老太太指着她的喇叭裤首摇头：“成何体统！裤脚比水桶还大，走路不绊脚吗？”
“就是！我们当年穿打补丁的裤子，也没觉得丢人！”
李玉儿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大娘们，时代变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穿件新衣服咋就成‘资产阶级’了？我们改裤子，又没耽误带孩子、做家务，还能赚点零花钱，这不挺好吗？”
她指了指窗外：“你们看，镇上的年轻人都这么穿，难道他们都是坏分子？衣服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心是红的，穿啥不重要！”
李玉儿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涟漪。张嫂子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旁边一个年轻军嫂小声说：“我觉得玉儿说得对，改裤子又不犯法，凭手艺赚钱，光荣！”
最终，家属委员会只是“口头警告”，没再追究。但从那天起，找李玉儿改裤子的人更多了，连几个上了年纪的军嫂都偷偷拿来旧裤子：“玉儿，给我改小点，别那么夸张……”
李玉儿的“喇叭裤生意”越做越火，她不仅改裤子，还帮人做衬衫、修拉链，甚至开始设计带荷叶边的女式衬衫。顾卫国看着她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半夜还在缝纫机前画样子，忍不住问：“累不累？要不别干了？”
“不累！”李玉儿擦了擦汗，眼里闪着光，“你看，我用这把剪刀，不仅剪出了新衣服，还剪出了新生活呢！”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缝纫机的金属部件上，也洒在李玉儿改好的喇叭裤上。那“唰唰”的裤脚声，仿佛成了八十年代初最时髦的音符，奏响了属于这个时代的、关于美与梦想的序曲。而李玉儿知道，这只是开始，她要用这把剪刀，裁出更广阔的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