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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的蟠龙柱投下冗长阴影，萧承煜跪呈密信的手稳如磐石。
案几后的皇帝指尖着信笺边缘的金线，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赵慎之通敌证据确凿，可这信里......"他抬眼时目光如刃，"为何偏要拿苏氏做饵？"
萧承煜喉结滚动。
三日前他还因这名字对苏砚棠起疑，此刻想起她被误解时眼底的清透，胸口便像压了块烧红的炭："臣查过，苏先生与赵慎之素无交集。"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压过霜的青铜，"倒是赵慎之的暗桩，半月前曾潜入栖梧书院。"
"啪"的一声，皇帝将信拍在案上。
龙纹袖口扫过茶盏，溅出的茶渍在明黄缎面上晕成暗斑："王统领。"
守在殿角的巡卫首领立即上前半步，铠甲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陛下，臣前日查探苏先生住处，发现她案头有本《九边图志》。"他声音放得极轻，"边角翻得极旧，倒像是常看。"
萧承煜猛地抬头。
他记得那本书——是苏砚棠为他整理北疆防务时借的，书页间还夹着她亲手画的关隘草图。"陛下！"他向前半步，玄铁剑磕在金砖上发出清响，"苏先生替臣誊抄军报时，连错一个字都要重写三遍。
她若有二心，臣......"
"退下。"皇帝突然闭目揉额，"明日早朝再议。"
殿外的风卷着残叶扑进来，烛火忽明忽暗。
萧承煜退出殿门时，见王统领仍垂首立在案侧，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令牌——那是皇帝亲赐的"缉奸"铜牌，边缘己被摸得发亮。
御花园的月上柳梢头时，苏砚棠正沿着石子路慢走。
她袖中系统的震动越来越频繁，像有只不安分的蜂在振翅。
自昨日攻略进度条突然从92%跳到95%后，提示音就开始混乱：先是说"关键事件提前"，接着又警告"世界能量异常"，此刻甚至传来刺耳鸣叫，震得她指尖发麻。
"苏先生。"
熟悉的声音惊得她转身，发间玉簪撞在廊柱上，"叮"的一声脆响。
萧承煜立在月光里，玄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破阵"剑的银质剑穗——那是她前日亲手编的。
他走上前，将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
绒面拂过颈侧时，她闻到熟悉的沉水香，混着些微的铁锈味——定是方才在金銮殿跪久了，甲片磨破了皮肤。"夜里凉。"他声音低哑，手指在她肩背停留片刻，终是垂在身侧。
苏砚棠望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系统在袖中震得更凶，几乎要挣破布料。
她却恍若未觉，只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今日在殿上......"
"不说这些。"萧承煜握住她的手，引她往八角亭走。
石桌上不知何时摆了盏温酒，酒气混着桂香漫上来。
他替她斟了小半杯，自己却端起茶盏："昨说想看月亮。"
月光漫过亭角的铜铃，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流成银河。
苏砚棠望着他指节上的薄茧——那是握剑握出来的，却在替她补披风时被针戳出小血珠。
系统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她心口发闷，鬼使神差地问："若有一日，我必须离开......"
"去哪？"萧承煜的手猛地收紧，指腹碾过她掌心的薄茧，"回栖梧书院？
还是......"他喉结滚动，"去很远的地方？"
"不知道。"苏砚棠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星河，突然笑了，"可能是云端，可能是深海，也可能......"她顿了顿，"是你找不到的地方。"
"那我便踏遍云端深海。"萧承煜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层层衣料撞进她掌心，"砚棠，我从前以为这颗心早被仇恨冻住了。
可你替我补披风时，替我抄军报时，甚至替我擦剑穗上的血时......"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它就活过来了。"
系统在袖中炸响刺耳鸣叫。
苏砚棠正欲抽手查看，却被萧承煜握得更紧。
他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烫得她眼眶发酸。
就在这时，她听见他低低的叹息："方才在金銮殿，王统领说你常看《九边图志》......"
"那是替你整理北疆防务用的。"苏砚棠忙解释，"我怕记错了关隘位置......"
"我信。"萧承煜打断她，指腹轻轻她眉骨，"从你替我挡那杯毒酒时，我就信了。"
夜风卷着桂香掠过亭角，铜铃"叮铃"作响。
苏砚棠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幕曾在梦中出现过——同样的月光，同样的心跳，同样的，萧承煜眼底翻涌的深情。
系统的震动戛然而止。
她正欲松口气，却见萧承煜突然皱起眉头，抬手按住太阳穴。
月光下，他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记忆深处翻涌而上。
"怎么了？"她忙扶住他手臂。
"无事。"萧承煜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己恢复如常。
他牵起她的手往殿外走，"该送你回府了。"
御阶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砚棠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系统最后那条混乱的提示："警告！
宿主与攻略对象记忆重叠率突破临界值......"
而此刻，萧承煜正望着她被月光染白的发梢，喉间泛起一丝熟悉的钝痛——像是有人在他记忆里凿了个洞，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个洞，缓缓渗出来。
御阶下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苏砚棠的绣鞋刚踏上第一级石阶，身侧突然传来重物坠地般的闷响。
萧承煜的手从她臂弯滑落。
她转身时，正撞进他血色漫上的眼尾。
他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砸在玄色披风上，像滴进墨池的水，晕开一片深痕："砚棠......"他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指尖死死抠住腰间"破阵"剑的剑柄，"头......疼得要炸开。"
苏砚棠慌忙扶住他发颤的身子。
系统在袖中炸成刺目的红光，烫得她腕骨生疼——这是自绑定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最高级警报。
她望着萧承煜骤然收紧的瞳孔，忽然看见他眼底闪过极淡的白影：雪，很大的雪，铺天盖地的雪，有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站在其中，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正举着个裹了粗布的陶壶，说："这是新酿的梅子酒，承煜哥哥要尝尝么？"
那画面只闪了一瞬，萧承煜便踉跄着撞进她怀里。
他的铠甲蹭得她颈侧生疼，却比她更快抓住那抹记忆的尾巴："我......"他嗓音发哑，沾着冷汗的手指抚上她眉骨，"我好像......见过你穿白衣的样子。
在雪地里，捧着酒壶......"
苏砚棠的呼吸骤然一滞。
系统的警报声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是她从未对他提过的梦境，是每个月圆夜都会浮现在脑海的片段：雪落得极静，梅枝压弯了竹篱，而她分明是现代社畜苏棠，却能清晰闻见酒坛里溢出的酸甜。
"承煜？"她按住他发烫的手背，强迫自己露出安抚的笑，"许是太累了。
前在演武场练枪到三更......"
"不是。"萧承煜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的眼尾通红，像被人用刀划开了一道血口："那不是梦。
我记得你发间的茉莉香，记得你把酒壶塞进我手里时，指尖比雪还凉。"他喉结滚动，"那时候，你还不叫砚棠。"
系统在袖中发出最后的尖啸，随后彻底陷入死寂。
苏砚棠望着萧承煜眼底翻涌的痛楚，忽然想起今早系统提示里那句被乱码覆盖的话："警告！
攻略对象觉醒度突破30%......"
她伸手替他擦掉额角的冷汗，掌心却被他反扣在唇边。
他的吻落在她腕间脉搏上，带着滚烫的湿意："明日下朝，我陪你去护国寺上香。"他声音低得像耳语，"求签问卦，看看我们......"他顿了顿，"是否真有前缘。"
苏砚棠回到栖梧书院时，更漏刚敲过三更。
她踢掉绣鞋，跪坐在书案前，指尖在腰间系统玉牌上连点七下——这是启动自检程序的密令。
玉牌表面浮起幽蓝的光纹，却在展开数据界面的瞬间爆出刺目的雪花点。
进度条像被人扯断的琴弦，95%的数字扭曲着分裂成0和1的乱码；关键事件提示栏里，"定北王世子遇刺"的字样被覆盖成猩红的"记忆回溯"，而最下方的任务目标栏，原本"攻略至100%触发世界融合"的文字，此刻竟变成了"抹除宿主与攻略对象的重叠记忆"。
"怎么会......"她指尖发颤，玉牌突然烫得惊人。
系统核心区跳出一行歪斜的小字，像是被人用蛮力刻进去的："有人在篡改数据链。
宿主注意，所有世界线正在向大楚收拢......"
话音未落，玉牌"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苏砚棠慌忙将它塞进锦盒，抬头时正看见铜镜里的自己——眼尾的朱砂痣泛着不自然的红，那是系统用来掩盖她"外来者"气息的伪装，此刻竟在缓缓淡化。
与此同时，金銮殿后的偏殿里，烛火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
皇帝捏着茶盏的手青筋凸起，茶盏与案几相碰，发出细碎的脆响："你说她命格与'那人'相似？"
钦天监的白须在风里乱颤。
他捧着青铜星盘的手微微发抖，盘上二十八宿的星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陛下，三十年前的'星陨之夜'，天枢星坠于北疆，伴生的是位带'命劫'的女子。"他喉结滚动，"如今苏姑娘的命盘......"他指向星盘中央那团纠缠的紫微星芒，"与当年那女子的命轨有七分重叠，却多了团......"他顿了顿，"多了团不属于大楚的火气。"
皇帝的指节重重叩在案上。
龙纹烛台被震得摇晃，火光映得他眼底一片阴鸷："明日让太医院给苏先生送补药。"他扯松了龙袍领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要加朱砂。"
栖梧书院的更漏又敲了一记。
苏砚棠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女子的眉眼逐渐清晰——那是她本就该有的模样，没有系统强加的温婉，没有伪装的书卷气。
她抬手触碰镜中自己的眉心，那里浮现出一点淡青的印记，像片被揉皱的银杏叶。
"我不是她。"她对着镜子喃喃，"可为什么......"她想起萧承煜说的雪地，想起系统里被篡改的任务，"我会梦见她的过去？"
夜风突然灌进窗棂。
案头的《九边图志》被吹得哗哗翻页，最后停在夹着关隘草图的那一页。
草图边缘有行小字，是她用簪花小楷写的："萧承煜，此战必胜。"
而此刻，定北王府的角楼外，三盏青灯在暗夜里忽明忽暗。
墙头上伏着道黑影，腰间短刃的寒芒映着月光。
他望着书院方向亮起的烛火，喉间发出沙哑的轻笑："果然在这儿。"他摸出怀中染血的密报，最下方的字迹被血浸透，却还能勉强辨认："杀苏砚棠，断星轨。"
更漏的滴答声里，栖梧书院的竹影忽然晃了晃。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院外的槐树上，缓缓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