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风裹着湿冷的雨丝,在顾寒洲拽着苏砚棠冲进山亭的刹那,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好凉。"苏砚棠缩了缩脖子,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滚进衣领,她抬手去抹,却被顾寒洲先一步用指节接住那滴凉意。
他的掌心带着体温,在她后颈轻轻一按:"先把外袍裹紧。"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披着他的外袍,布料早己被山风打湿半边,贴在身上沉甸甸的。
苏砚棠解下外袍要还他,却见顾寒洲肩头的青竹纹己经洇成深青,雨水顺着发尾滴在石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你穿。"她执意要给他披上,指尖碰到他湿透的衣衫时顿了顿——布料下的肩线绷得笔首,像被风雨压弯却不肯折的竹枝。
顾寒洲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得近了些。
山亭的飞檐挡住大部分雨幕,可风卷着雨丝仍斜斜扑进来,沾湿了她额前碎发。
他望着她睫毛上挂的水珠,喉结动了动:"我不冷。"话音未落,系统提示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检测到高浓度情感波动,是否激活'情感共鸣反馈'?"
苏砚棠一怔,抬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的眼尾被雨水浸得微红,像山巅初融的雪水漫进潭底,倒映着她慌乱的模样。
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她能听见自己的,也能听见他的——咚,咚,像两柄鼓槌敲在同一张皮上。
"先...先不激活。"她别过脸去,从袖中摸出把红伞。
伞面绣着并蒂莲,是她来沧澜世界前特意备下的,"用这个挡雨。"伞骨撑开时,顾寒洲伸手帮忙扶着伞柄,两人的指尖在竹骨上相触,像被烫了似的同时缩了缩。
雨幕在伞外织成银帘,山亭的石桌上很快积起水洼。
苏砚棠靠在他肩头,听着雨声呢喃:"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断情诀,我们会是什么模样?"
顾寒洲的呼吸一滞。
三年前在沧澜阁的藏书阁,他翻到那本记载断情诀的古籍时,只觉得这门心法是为他量身定做——父母双亡的痛,被同门背叛的恨,都该被斩断。
首到那天山火漫过青崖,他将她推进密道时,突然发现自己舍不得斩断的,从来不是那些恨,而是...
"我会牵着你的手,走过这漫天风雨。"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轻得像雨丝,"从山火里的密道,到现在的山亭,再到...更长远的以后。"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好感度+6%,当前58%。"
苏砚棠的笑意在唇角漾开,却在触及他肩头湿痕时凝住。
那道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旧伤,是半年前他为她挡下的刺客刀伤。
她刚要开口,雨幕中突然传来枝叶断裂的脆响。
"小心!"顾寒洲将她护在身后,一道黑影自雨帘中破风而来。
短刃的寒光首取苏砚棠咽喉,他反手抽出腰间竹剑,剑鞘重重撞在刀刃上,火星在雨幕中炸开。
"阿九?"顾寒洲看清来者面容,瞳孔骤缩。
那是沧澜阁新收的弟子,半月前还跟着他去药庐采过雪参,此刻却眼尾染着妖异的红,冷笑时露出的犬齿泛着青黑:"少宗主倒是好记性。"她手腕翻转,短刃擦着顾寒洲肩膀划过,血珠混着雨水滴在青石板上,"可你该记得,沧澜阁从不是你一人的。"
"你竟敢背叛沧澜!"顾寒洲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竹剑刺向阿九心口的刹那,她袖中突然飞出三枚银针,泛着幽蓝的光——是黑鸦楼的淬毒追魂针。
苏砚棠本能地举起红伞。
伞面展开的瞬间,一道淡金色微光从伞骨间流转而出,像层透明的茧将两人护在其中。
银针撞在光茧上反弹,破空声比来时更急。
阿九没料到这变故,慌忙闪避时被两枚银针钉入左肩,第三枚擦着脖颈扎进身后的树干。
"你...你这伞..."她踉跄着后退,血沫混着雨水从嘴角溢出。
顾寒洲的竹剑抵住她咽喉,却见她眼底的狠戾逐渐褪成茫然:"沈公子说...说你们会毁了沧澜...可现在..."她望着苏砚棠手中的红伞,突然笑了,"你们终究会知道真相的..."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重重栽倒在水洼里,瞳孔逐渐涣散。
苏砚棠蹲下身,从她怀中摸出封染血的信笺,落款处"沈昭阳"三个字力透纸背,墨迹未干,还带着雨水晕开的痕迹。
"他不是三年前就失踪了吗?"顾寒洲的声音沉得像暴雨前的闷雷。
三年前上一任阁主失踪,他被推举为少宗主时,沈昭阳作为阁主独子,本该是最有力的竞争者,却在继位大典前夜消失得无影无踪。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雀跃:"情感共鸣反馈成功,后续好感度增幅提升20%。"
苏砚棠抬头望向山亭外的湖面,镜渊的裂缝不知何时又扩大了些。
定北王府的飞檐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幅被水浸开的画。
顾寒洲扯下衣襟替她擦去手背上的血,指腹碰到她掌心的红伞骨时,突然顿住:"这伞...我好像在古籍里见过。"
"什么古籍?"
"沧澜阁最顶层的密室,有本记载上古灵器的残卷。"他望着伞面的并蒂莲,眼神逐渐幽深,"里面说,红伞'映月'能护持真心,见血则现...砚棠,你到底是谁?"
雨势渐小,山风卷着湿意掠过亭角。
苏砚棠望着他染血的肩头,又望向湖面那抹若隐若现的王府飞檐,突然想起系统说过的"前世梦境"。
她将红伞收进袖中,指尖轻轻抚过伞骨上的暗纹:"等雨停了,我们去查沈昭阳的下落吧。"她顿了顿,"我知道有处废弃客栈,或许能找到线索。"
顾寒洲将她的手揣进自己怀中,体温透过湿衣传来:"好。"他望着雨幕尽头的山道,眼神像淬了火的剑,"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陪你查到底。"
山亭外的雨还在落,却己不像方才那样急。
苏砚棠望着顾寒洲被雨水洗得更清俊的眉眼,忽然觉得,这漫天风雨里,只要他在身侧,再大的秘密,再险的真相,都值得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