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沧澜阁密室里晃出细碎的金斑,苏砚棠背靠着檀香木案几,指尖捏着半卷残页的边角。
顾寒洲的外衣还裹在她肩头,带着他剑穗上未干的血渍,混着铁锈味的温热。
"给我看看。"顾寒洲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倚在案边,左肋的伤口渗出暗红,将月白中衣洇成深褐——方才替她挡下青羽的三刀,每一刀都偏了心口半寸。
苏砚棠展开残页时,绢帛发出极轻的窸窣。
残页边缘有焦痕,像是被人刻意撕毁后又拼合,上面的蝇头小楷却清晰得惊人:"情非可断,唯以真心化之。"
顾寒洲的指尖突然抖了抖,碰翻了案上的茶盏。
青瓷碎片在地上蹦跳,他却像没听见似的,俯身将残页凑近烛火。
烛芯"噼啪"爆响,映得他眼尾发红:"这...这是我父亲的笔迹。"
苏砚棠记得沧澜阁祠堂里的灵位——前阁主顾怀瑾,十年前因修炼《断情诀》走火入魔而亡。
她曾在系统提示里看过相关剧情,原以为那是个被绝情武学吞噬的悲剧,此刻却见残页角落有行小字:"黑鸦楼篡改我阁典籍,以'断情'之名行'绝爱'之实。"
"原来..."她声音发颤,"《断情诀》根本不是斩断情感,是化解执念。"指尖抚过"化之"二字,墨迹比其他字深些,像是当年书写时用尽了力气,"你父亲说的'断情',是要以真心为刃,剖开执念的茧。"
顾寒洲突然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冰凉的石壁上。
他望着残页,又望着墙上挂着的沧澜剑——那是他十三岁接过阁主之位时,父亲亲手递给他的。
剑鞘上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像极了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寒洲,莫要学为父,被这剑困住。"
"我修炼了十五年。"他喉结滚动,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每日寅时起身,用寒潭水浇醒自己;每月十五,在剑冢前跪到膝盖渗血。
我以为...我以为只有斩断七情六欲,才能成为真正的沧澜阁主。"
苏砚棠看见他眼尾的泪痣在颤动。
那个永远清傲得像雪山松的隐世剑少,此刻睫毛上凝着水光,像被暴雨打湿的鹤羽。
她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缠着绷带的手——方才替他包扎时,他连眉头都没皱,此刻却在她掌心微微发抖。
"你现在知道了,就不晚。"她将额头抵在他肩窝,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着她的耳骨,"断情诀不该是枷锁,是指引。
你看,你为我挡刀时,剑穗上的血比任何时候都烫。"
顾寒洲沉默了很久,久到烛火燃尽半寸。
他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她能感觉到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呼吸扫过耳尖:"谢谢你...一首没放弃我。"
系统提示音在她脑海里轻响,淡金色的进度条从87%跳到90%。
苏砚棠鼻尖发酸——这三个月来,她替他在药罐前守夜,陪他在剑冢前读父亲留下的手札,甚至在他因断情诀反噬咳血时,用体温给他捂暖冷透的掌心。
原来所有的温柔,都不是攻略任务里的机械动作,是真心在发烫。
窗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
苏砚棠抬头,正看见镜渊湖的水面翻涌如沸。
粼粼波光里,定北王府的飞檐翘角若隐若现,朱红宫墙上"萧"字战旗被风卷起,和萧承煜送她的狼毫笔杆上的刻纹一模一样。
系统碎片在她袖中发烫,浮起淡金小字:"梦境残留整合进度:80%。"
"这些地方..."顾寒洲松开她,走到窗前。
湖水倒影里还闪过锦阙侯府的垂花门,青冥宗的白玉阶,他盯着水面,喉结动了动,"真的存在吗?"
苏砚棠望着他的侧影。
月光落在他发间,将碎发染成银白,像极了青冥仙途里云昭渡雷劫时的模样。
她突然想起系统说过的"所有世界皆为前世梦境",可此刻怀里的残页、顾寒洲掌心的温度、镜渊湖的倒影,都真实得像要渗出血来。
"或许..."她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顾阁主!"老镖头的声音带着哭腔,撞开密室门时连门槛都没跨稳,"沈昭阳那狗东西带了三十多个黑鸦楼的人,己经到山脚了!
他说...他说要拿您的人头祭他爹的灵!"
苏砚棠心头一紧。
系统警告声在脑海里炸响:"世界融合进度达24%,请谨慎使用情感共鸣功能。"她摸向腰间的锁芯针——那是最后一件系统道具,可此刻顾寒洲正握着沧澜剑,剑鸣穿透窗纸,像蓄势待发的雷。
"砚棠。"顾寒洲转身,眼里的迷茫己经褪尽,只剩灼灼的光。
他将沧澜剑递给她,剑穗上的血珠还未干透,"躲在我身后。"
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喝骂声,沈昭阳的声音最是刺耳,混着铁器相撞的脆响:"顾寒洲!
你以为抢了残页就能保住沧澜阁?
老子今天就要拆了这破地方——"
苏砚棠握紧剑柄。
镜渊湖的倒影里,定北王府的战旗突然猎猎作响,像是有谁在千里之外,同时握紧了佩刀。
她望着顾寒洲染血的侧脸,突然明白,那些跨越世界的羁绊,从来都不是梦境。
而山脚下,沈昭阳的马蹄声己经碾过最后一级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