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引擎的咆哮撕裂了废土永恒的沉寂。钢铁巨兽般的掠夺车碾过灰黄的盐碱地和辐射结晶，扬起遮天蔽日的尘烟。凯和艾莉被粗暴地塞进一辆车厢内壁覆盖着铁锈和不明污渍的改装卡车，浓烈的劣质机油味和汗臭几乎令人窒息。透过狭窄的射击孔，凯的夜枭视野捕捉着这片死亡之地：扭曲的金属巨构如同被肢解的泰坦，在橘红色的辐射尘雾中投下狰狞的剪影；风化的骸骨半埋在灰烬里，被呼啸的风沙打磨得发亮；远处，畸变的、覆盖着角质瘤的秃鹫在低空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
雷克斯被单独安置在索恩那辆最大的、如同移动堡垒的“王座”掠夺车后舱。巨大的金属左臂被固定在简易的液压支架上，一名穿着沾满油污皮围裙、眼神麻木的废土“医生”（如果那粗糙的改造技术和生锈的工具能称之为医生的话）正用一把高频切割焊枪处理他肩胛上深可见骨的粒子刃伤口。灼热的金属气味和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雷克斯紧咬着牙，汗水混合着血污从额角滚落，巨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微微颤抖，但那只机械独眼依旧死死盯着坐在对面金属王座上的索恩，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警惕和狂暴的怒意。
索恩己经卸下了覆盖头部的金属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线条冷硬如岩石的脸。深陷的眼窝周围布满了辐射灼烧的疤痕，一道新鲜的划痕从颧骨延伸到下巴。那只闪烁着稳定蓝光的机械义眼，此刻正以精确的扫描模式，一遍遍扫过雷克斯的身体数据、伤口情况，以及……他紧紧攥在未受伤的右手掌中、不肯松开的“普罗米修斯之火”数据核心。
“硬骨头。”索恩的声音经过处理，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听不出情绪。他端起一个由炮弹壳改装的酒杯，里面晃动着浑浊的、散发着刺鼻酒精味的液体。“幽影的粒子刃，挨了一下还能喘气骂人的，你是第一个。”他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核心上，“那玩意儿，攥那么紧，能替你挡子弹？”
“能要你的命。”雷克斯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剧痛让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但其中的威胁意味毫不减弱。
索恩的机械义眼蓝光微微一闪，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不知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命？在这片废土上，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值钱的是情报，是资源，是……能换命的东西。”他放下酒杯，巨大的多功能机械臂抬起，液压钳精准地夹起旁边工作台上一个闪烁着微光的数据板。“比如，我知道‘焦土营地’的深井里，最后一点能喝的泥浆也快见底了。也知道‘黑蛇帮’在爆炸前，把劫走的那批货……藏在了哪里。”
雷克斯的瞳孔猛地收缩！巨大的震惊甚至压过了伤口的剧痛！“你……你知道滤芯在哪？！”他挣扎着想坐起，却被“医生”粗暴地按住。
索恩没有首接回答，只是用手指在数据板上点了点，调出一张模糊的航拍图——一片被巨大金属残骸环绕的干涸盐湖。“‘黑蛇帮’的老鼠洞，就在‘盐泪湖’下面的废弃矿道里。爆炸塌方堵住了主入口，但我知道一条侧道。”他蓝色的义眼再次锁定雷克斯，“那批滤芯，够‘焦土营地’和下游三个聚落撑过这个旱季。前提是……有人能活着把它们挖出来，运回去。”
他身体微微前倾，机械臂的液压钳在雷克斯眼前危险地开合着，发出**咔嚓**的轻响。
“做个交易，‘废铁’。”
“把你手里那个铁疙瘩（核心），还有你知道的关于它、关于‘幽灵’的一切……告诉我。”
“我告诉你滤芯的位置，给你人手和车辆去挖。甚至……”他指了指雷克斯肩胛上狰狞的伤口，“……可以给你用点真正的好药，而不是这种能把人疼死的垃圾（示意‘医生’的工具）。”
“或者，”索恩的声音骤然变冷，机械义眼的蓝光如同冰锥，“我把你们三个，连同那个铁疙瘩，打包卖给后面追着的奥米茄猎犬。他们的悬赏，够我集市上的兄弟快活好一阵子。”
冰冷的交易条件，如同废土的寒风，吹散了雷克斯因滤芯消息而燃起的短暂希望。索恩的獠牙，比粒子刃更锋利，首指人心最脆弱的地方。交出核心和同伴的秘密，换取族人的一线生机？还是……
与此同时，在另一辆颠簸的卡车上。
艾莉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冰冷的核心，身体随着车辆的每一次颠簸而痛苦地颤抖。额角芯片接口处的皮肤依旧红肿发烫，渡鸦精神攻击残留的冰冷触感和幻象碎片（索恩那穿透尘雾的“注视”）让她心神不宁。她强忍着不适和恐惧，手指在核心表面焦黑的Ω-Λ符号上无意识地着。一丝微弱但熟悉的异常波动，从核心内部传来，似乎与外界某个信号源产生了共鸣？
她猛地抬头！夜枭视野虽然受限，但她敏锐地感觉到车辆似乎驶入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杂乱能量信号和生命活动的区域！透过射击孔，她看到了——
**锈骨集市！**
如同一个由钢铁、鲜血和疯狂浇筑成的怪物巢穴。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飞船残骸被粗暴地焊接在一起，成为支撑骨架。无数集装箱、废弃载具、金属板材如同藤壶般依附其上，构成了层层叠叠、摇摇欲坠的居住区和商铺。粗大的蒸汽管道如同巨蟒般在建筑间穿梭，喷吐着灼热的废气。空中架设着蛛网般的金属栈道和滑索，穿着简陋护甲、携带各种武器的人影在上面快速移动。集市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生锈铁板铺成的广场，嘈杂的叫卖声、打斗的怒吼、劣质音响的轰鸣、还有变异野兽的嘶吼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曲。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金属锈蚀、腐烂食物、劣质燃料和排泄物的恶臭。
“看……看那个！”艾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向集市边缘一处相对“整洁”的区域。那里停泊着几艘明显不属于废土风格的、流线型的灰色运输船！船体上，一个被刻意涂抹但依稀可辨的标记——**奥米茄生命**的Ω符号！
凯的夜枭瞬间聚焦！心脏猛地一沉！索恩果然和奥米茄有联系！那些船……是来接收“货物”的？还是……
车辆颠簸着驶入集市，最终停在一座由巨型油罐改造而成的、相对“坚固”的建筑前。建筑门口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眼神凶狠的守卫，身上带着和索恩车队类似的骷髅荆棘标记。
“下车！”粗暴的呵斥声响起。车门被拉开，刺鼻的废土空气和集市喧嚣的声浪猛地灌入。
凯护着艾莉跳下车。索恩也从他的“王座”车上下来，巨大的机械臂随意一挥：“带他们去‘铁锈牢笼’。给那个大个子处理伤口，用‘镇静剂三号’，让他安静点。”他特意强调了“镇静剂三号”，那显然不是普通的止痛药。
守卫粗暴地推搡着凯和艾莉进入油罐建筑。内部被改造成了简陋的牢房和医疗区。雷克斯也被架了进来，安置在一张沾满可疑污渍的手术台上。“医生”拿出一个装着浑浊紫色液体的注射器，走向他。
“滚开！别碰老子！”雷克斯挣扎着，但巨大的失血和疼痛让他力量大减。
“按住他！”守卫吼道。
凯眼中寒光一闪，刚要动作，却被艾莉死死拉住。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轻轻摇头。索恩就在门外，冲突只会让情况更糟。
就在针头即将刺入雷克斯皮肤的瞬间！
艾莉怀里的数据核心，突然极其清晰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的、但指向性极强的数据流脉冲从中散发出来，目标首指旁边守卫腰间挂着的一个简易数据终端！
**滋啦！**
守卫的终端屏幕瞬间爆出一片雪花，发出刺耳的噪音！守卫吓了一跳，动作一滞！
“妈的！什么破玩意儿！”守卫烦躁地拍打着终端。
这微小的干扰给了雷克斯一丝喘息！他猛地一偏头，针头擦着他的脖子刺入手术台的金属板！
混乱中，凯的夜枭捕捉到那终端屏幕上瞬间闪过的一个加密文件标题——《货物清单：生态茧 - 神经抑制器（κ型） - 交付确认 - 索恩》。
κ型神经抑制器？！那不是阿雅娜揭露的、用于控制κ系列幽影和改造体的东西吗？！索恩果然在和奥米茄交易！他提供的“好药”……恐怕就是这东西！他想给雷克斯注射，彻底控制他？！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凯的全身！索恩的交易，从一开始就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交出核心是死路一条，不交……雷克斯和整个焦土营地，都会被这废土军阀吞得骨头都不剩！
而门外，索恩那闪烁着蓝光的机械义眼，正透过门缝，冷冷地注视着牢房内的一切。
锈骨集市的交易，从一开始就浸透了谎言与暗流。废土的阴影下，猎人与猎物的身份，随时可能逆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