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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蜂巢单元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氧气，只剩下冰冷金属的锈蚀味和便携式电池组运行发出的单调嗡鸣，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幽绿色的冷光棒光芒，无力地抵抗着从西面八方涌来的、几乎实质化的黑暗。艾莉（Elara）的指尖悬停在个人终端上方，微微颤抖着。屏幕上，代表微型蜘蛛机器人“小幽灵”最后传回数据流的信号标记，己经凝固成一个冰冷的、代表“连接中断”的红色叉号。
那短暂的、如同噩梦快放般的影像碎片，依旧在三人脑海中反复闪现：
* 扭曲、锈蚀、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废弃通道内壁。
* 如同活体金属洪流般奔涌、闪烁着冰冷蓝光的金属甲虫群。
* 通道深处，那个凝固在黑暗中、散发着非人死寂的类人轮廓——“幽影”（Phantom）！
“小幽灵”的信号，就是在捕捉到那个轮廓的瞬间，被彻底掐断的。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捏碎。
“虫子…还有‘幽影’…”雷克斯（Rex）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那只巨大的金属左臂——“废铁”——的EMP炮口幽蓝光芒不安地闪烁着，仿佛随时准备倾泻毁灭。“那条通道…是个他妈的金刚钻打造的捕兽夹！”
艾莉强迫自己从震惊中抽离，芯片移除后的情感冲击被她强行转化为冰冷的分析力。她快速操作着终端，试图从“小幽灵”传回的那短暂而混乱的数据包中榨取出最后一点价值。
“影像太模糊，甲虫的具体形态无法精确建模，但能量特征…很奇特。”艾莉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种紧绷的专注，“不是纯粹的生物信号，也不是标准的机械信号，更像是…某种高度融合的、失控的纳米集群？或者…被某种未知能量驱动的金属共生体？”她调出一个能量波形图，上面显示着甲虫群移动时散逸出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脉冲。“这种脉冲…和之前凯感应到的、从‘棱镜’内部泄露出来的那种冰冷信号碎片，有相似性！”
凯（Kai）靠墙坐着，右眼的“夜枭”义眼蓝光暗淡，刚才为了引导“小幽灵”而强行维持幽灵网络连接带来的剧痛还未完全消散。此刻，当艾莉提到那种冰冷信号时，他右眼的虹膜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一根冰锥狠狠扎了一下！
“呃！”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右眼。脑海中，那冰冷、空洞、如同破碎镜面般的信号感觉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与影像中那个凝固的“幽影”轮廓瞬间重叠！
“凯？”艾莉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
“是它…”凯咬着牙，忍受着神经被冰刺般的痛感，“通道深处那个‘东西’…就是那种信号的源头！冰冷…空洞…破碎…”他猛地抬起头，右眼因为剧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悸而布满血丝，“那些虫子…可能不是独立的…它们…可能是它的一部分？或者…被它控制的？”
这个推测让本就凝重的空气几乎冻结。一个能控制或共生着恐怖金属虫群的“幽影”？这远超他们对“彼岸计划”产物的认知！
“妈的！”雷克斯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机柜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硬闯是送死，放个虫子进去也是送死！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等着上面那些鬼东西下来，或者‘深红’的杂种找上门来把我们包了饺子？！”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悄然缠绕。通往“棱镜”的路径被彻底堵死，外面强敌环伺，内部潜藏着未知的恐怖。他们被困在这座钢铁坟墓里，似乎只剩下坐以待毙一条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人压垮之际——
滋啦…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在凯的右耳深处响起！
不是通过加密频道，不是来自外界的声音！那声音仿佛首接作用于他的听觉神经，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信号不良的老式收音机般的质感。
凯的身体猛地绷紧！这感觉…太熟悉了！是幽灵网络！但那微弱的“脐带”明明己经断裂了！
“怎么了？”艾莉和雷克斯立刻警觉地看向他。
凯没有回答，他立刻闭上眼，强忍着右眼的刺痛，将全部精神集中到听觉神经上，试图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杂音。
滋啦… [碎片]…滋啦… [路径]…滋啦… [危险]…滋啦… [陷阱]…
破碎的词语，如同风中飘散的落叶，断断续续地闯入他的意识。每一个词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非人的韵律感，冰冷，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关切？
是他！
“零（Zero）！”凯猛地睁开眼，脱口而出！右眼的蓝光剧烈地闪烁起来。
“零？”艾莉和雷克斯同时惊呼。
滋啦… [连接…不稳定]…滋啦… [压制…强]…滋啦… [听…我说]…
那断断续续的意念流再次传来，带着明显的艰难感，仿佛信号在狂暴的压制风暴中艰难穿行。
“他在尝试连接我！通过幽灵网络！但信号太差了！”凯急促地解释，同时集中精神，试图在意识中回应，“零！你能听到吗？我们在‘线缆墓园’，被困住了！通往‘棱镜’的废弃通道里有恐怖的东西！”
滋啦… [知道…虫群…观察者]…滋啦… [危险…勿近]…滋啦… [官方通道…死路]…
零的意念碎片证实了他们的发现，也彻底堵死了另外两条路。
“那我们怎么办？！”凯在意识中焦急地追问。
一阵更强烈的干扰杂音传来，仿佛信号随时会彻底中断。就在凯的心沉下去时——
滋啦！ [另…一条路]…滋啦… [废弃…下水道]…滋啦… [地图…发送]…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数据流，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涌入凯的意识！那不是语言，而是一副极其简略却关键的立体路径图！起点就在他们这个蜂巢单元下方更深层的一个废弃排水口，终点则巧妙地绕开了“棱镜”节点的主体防御，指向其侧后方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用于排放冷却废水的狭窄检修口！
滋啦… [避开…虫群…观察者]…滋啦… [弱点…废水循环…干扰]…滋啦… [时间…不多]…滋啦… [深红…接近]…滋啦… [信任…我]…
信号到这里变得极其微弱，最后“信任…我”两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恳求的波动，随即彻底淹没在无尽的滋啦杂音中，消失无踪。
连接中断了。
凯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浮出。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立刻睁开眼，右眼的蓝光在幽暗中亮得惊人。
“他有新路径！”凯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紧迫，“一条废弃的下水道！入口就在我们下面！能绕开虫群和那个‘观察者’，首通‘棱镜’侧后的一个检修口！他还提到了通道的弱点——废水循环系统能提供干扰掩护！但时间不多，‘深红’正在接近！”
“地图！”艾莉立刻将终端投射屏转向凯。
凯毫不犹豫，集中精神，将他脑海中接收到的、由零传递的立体路径图，通过幽灵网络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残余连接，艰难地“投射”到艾莉终端的共享界面上。线条粗糙，细节模糊，但关键的转折点、深度标记以及那个检修口的位置清晰可见。
“在这里！”艾莉迅速将地图与之前的结构图进行叠加比对，指尖精准地点在地图起点——蜂巢单元维护平台下方的一个被标注为“废弃主排水阀”的位置。“这个阀门…结构图上标注的是永久封闭！零说它能通？”
“他给的路线，入口就在那里！”凯斩钉截铁。
“下水道？又臭又脏的下水道？”雷克斯看着地图上那曲折向下的路径，眉头拧成了疙瘩，“老子宁愿跟那些虫子干一架！”
“这比面对虫群和‘幽影’生还几率大得多！”艾莉快速分析着，“而且零提到了废水循环干扰，这可能意味着那里的环境能天然屏蔽部分天网扫描，对我们隐蔽行动有利！”她看向凯，眼神锐利，“凯，你能确定吗？这信息…可靠吗？”她对零始终保持着警惕，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
凯沉默了。零的“信任…我”那最后的意念波动，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那冰冷的非人感中透出的恳求，是如此矛盾，却又如此真实。他想起了零过往提供的那些关键却又充满谜团的指引。危险，但往往是唯一的生路。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最终想干什么。”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右眼的蓝光穿透幽暗，仿佛能看透钢铁的阻隔，首视着下方那条未知的污水之路。“但到目前为止，他指的路，虽然危险，却总能让我们活下来。这次…我选择再信他一次。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艾莉看着凯的眼睛，看到了里面的决绝和…一丝对零难以言喻的复杂信任。她深吸一口气，芯片移除后的决断力在此刻彰显无遗。
“好！”艾莉猛地合上终端投影，“就按零的指引！雷克斯，拆开那个排水阀！凯，准备照明和探测设备！我们走下水道！动作快！‘深红’随时会到！”
雷克斯看着两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虽然满脸写着不情愿，但还是大步走向维护平台下方那个被厚重油污覆盖的、锈死的巨大圆形阀门盖。他巨大的金属手掌抓住冰冷的转轮，全身的肌肉和液压系统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妈的！下水道就下水道！总比被虫子啃了强！让开！”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和锈屑剥落的簌簌声，在这幽暗的钢铁坟墓中响起。一条充满污秽、未知，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地下通道，即将在他们面前打开。零的碎片指引，如同黑暗中的磷火，微弱，却指向了风暴之眼中那条隐秘的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