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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布满铜绿和锈迹的合金巨门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簌簌落下的锈尘中，缓缓开启到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厚重尘埃、臭氧以及电子元件老化特有气味的冰冷气流，如同沉睡了数十年的巨兽的吐息，猛地从门缝中涌出，吹拂在凯和艾莉布满污泥的脸上。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绝对黑暗。
**幽蓝色的光芒**如同薄雾般弥漫，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凯的夜枭义眼率先适应了光线，视野中的噪点迅速消退，被眼前的景象取代。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艾莉紧随其后踏入，冰蓝色的眼眸因震惊而睁大，怀里的“普罗米修斯之火”数据核心似乎也因这环境而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洞穴边缘。
这不是天然洞穴。这是一个由崩解前人类科技构筑的、令人瞠目结舌的**数据坟墓**。
* **空间：** 穹顶高耸，隐没在幽蓝光芒无法完全触及的黑暗中，目测高度超过五十米。横向延伸更是望不到边际，仿佛整个霓虹渊的地下都被掏空。
* **主体：** 无数数十米高的、如同钢铁巨人墓碑般的**物理服务器机柜阵列**拔地而起，密密麻麻，鳞次栉比，形成一片望不到头的金属森林。机柜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散热格栅的缝隙中，仍有点点如同星辰般的**绿色、红色、黄色的指示灯**在微弱地、固执地闪烁着，证明着部分古老设备仍在最低功耗下苟延残喘。
* **数据载体：** 机柜阵列之间，堆积着如同山脉般的**硬盘阵列**——不是小巧的芯片，而是老式的、厚重如砖块的金属硬盘盒，上面贴着褪色的标签，字迹模糊。更远处，巨大的**全息数据晶柱**如同倒悬的冰山，插在特制的基座上，表面蒙尘，但内部似乎仍有凝固的光流在缓慢脉动。还有成箱成堆的**光存储碟片**（CD、DVD、甚至更古老的格式）、**打孔纸带**、**磁带卷轴**……如同被遗忘的化石，散落在钢铁森林的缝隙中。
* **氛围：** 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浓重的灰尘味和臭氧的微甜。巨大的空间里并非寂静无声，而是充斥着一种**低沉、恒定、无处不在的嗡鸣**——那是成千上万台老旧服务器风扇和硬盘电机在最低转速下发出的呻吟，混合着变压器微弱的电流声，如同无数幽灵在窃窃私语，汇成一首古老的数据挽歌。这就是“幽灵网络”的物理心脏？零口中的“巢穴”？
* **光源：** 幽蓝的光芒主要来源于散布在机柜顶部、墙壁和巨大立柱上的**老式应急照明灯**，光线微弱而稳定，将一切都染上冰冷、神秘的色调。偶尔有线路接触不良，爆出一小团蓝色的电火花，瞬间照亮周围布满灰尘的线缆和锈蚀的管道。
* **衰败与顽强：** 随处可见岁月侵蚀的痕迹：剥落的绝缘层、锈蚀的支架、垂挂下来如同藤蔓般的废弃线缆、地面堆积的尘埃厚达数寸。然而，在这片巨大的废墟中，仍有顽强不息的数据脉搏在跳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神圣知识殿堂**与**电子垃圾填埋场**的奇异矛盾感。
“天啊……” 艾莉的声音带着敬畏的颤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数据核心。作为一名研究者，眼前这浩瀚的、凝固的物理数据海洋，其价值远超硅脊任何一座虚拟数据库！这是历史的断层，是文明的残骸！她甚至暂时忘却了疲惫和恐惧。
凯则更警惕。夜枭的红光扫过巨大的空间，评估着潜在的危险：结构稳定性？是否有活动的防御系统？零的警告“小心影子”在耳边回响。后颈芯片的灼痛感在这里似乎减弱了些许，幽灵网络的嗡鸣却异常清晰，如同回到了某种本源。
“别发呆！”凯压低声音，打破了艾莉的震撼，“找地方藏起来，那铁皮怪物（幽影）随时可能找到入口！” 他拉着艾莉，沿着机柜阵列形成的狭窄通道，快速向图书馆深处移动。脚下的尘埃被踩出深深的脚印，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他们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一个由几台倾倒的服务器机柜和堆积如山的磁带卷轴形成的半封闭空间。凯示意艾莉坐下休息，自己则警惕地背靠冰冷的金属，夜枭持续扫描着入口方向。
艾莉靠着冰冷的磁带卷轴滑坐在地，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沉重的数据核心，冰蓝色的眼眸带着复杂的神色看向凯：“你……你叫凯，对吗？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她声音依旧虚弱，但多了一丝真诚。
凯没有回头，夜枭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算是默认。他沉默了片刻，沙哑地问：“那个‘钥匙’……零指的是你？还有‘博士’？阿雅娜？”
艾莉的身体微微一颤。“我……我不知道零为什么叫我‘钥匙’。阿雅娜博士……她是‘彼岸计划’的前核心研究员，也是我的……导师。一年前，她被指控叛逃，所有记录都被封存抹除。零说……她在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和更深的困惑。
“叛逃？”凯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看是良心发现吧。就像那些……” 他指了指周围堆积如山的废弃存储媒介，“……被他们当成垃圾扔掉的东西。”
就在这时！
**砰！哗啦——！**
一声巨响伴随着金属和杂物倒塌的噪音，猛地从他们来时的入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一个暴躁如雷的、充满痛楚和怒火的咆哮，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操！操！操他妈的破门！绊死老子了！”
凯和艾莉瞬间绷紧！凯猛地转身，夜枭的红光如同利剑般刺向声音来源！艾莉惊恐地抱紧了数据核心。
只见入口处的幽蓝光芒中，一个高大魁梧、浑身沾满新鲜污泥和油污的身影，正极其狼狈地从一堆倒塌的废弃机箱和线缆中挣扎着爬起来。他骂骂咧咧，巨大的金属左臂（义体）烦躁地扫开障碍物，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正是雷克斯！
他的状态显然不太好。那件粗糙的拼甲上多了几道新鲜的、边缘发黑的灼痕（似乎是能量武器擦伤），右脸颊靠近机械眼的位置有一道新鲜的血痕，走路也有些微跛。他的机械独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警惕而凶狠地扫视着这片巨大的空间。
“什么鬼地方？！比废土的辐射坑还像个坟场！” 雷克斯的咆哮在空旷中激起回音。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很快锁定了凯和艾莉藏身的角落——主要是艾莉怀里那个在幽蓝光线下依然显眼的圆柱形数据核心。
“哈！找到你了！城邦的小姐和她的宝贝玩具！” 雷克斯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狞笑，巨大的合金狼牙棒被他单手提起，指向艾莉，“还有那个沉渣区的小老鼠！正好，省得爷爷一个个找！把东西交出来！还有，你们谁他妈在后面炸老子？！”
他显然把之前引开幽影的那次爆炸（很可能是幽影或清道夫造成的）算在了凯和艾莉头上。
凯瞬间挡在艾莉身前，夜枭的红光死死锁定雷克斯，手中紧握着那枚磨尖的合金碎片，尽管这玩意儿在雷克斯的狼牙棒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声音冰冷：“东西不是你的！爆炸也不是我们干的！滚开，废土的蛮子！这里不欢迎你！”
艾莉躲在凯身后，抱着数据核心的手微微发抖。雷克斯的狂暴气势和那根沾着不明污迹的狼牙棒带来的压迫感，甚至不亚于幽影。
“不欢迎？” 雷克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笑声在数据坟场里激起阵阵回音，“老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沉渣区、废土、城邦的狗窝！现在，包括这个破坟场！” 他拖着狼牙棒，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独眼中的红光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威胁。“最后说一遍，把东西给我！不然，我就把你们两个连同这些破铁盒子一起砸成废铁！”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雷克斯的蛮力与凯的敏捷、艾莉的脆弱形成危险的对峙。图书馆的宁静被狂暴的杀气打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嗡……**
那股熟悉的、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电流感再次同时在凯、艾莉，甚至雷克斯的机械义眼接口处爆发！
紧接着，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就在他们侧前方不远处，一个由无数废弃服务器散热片堆积而成的“小山”顶端，空气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般**剧烈扭曲、闪烁**起来！
幽蓝色的数据流凭空涌现，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交织、汇聚！
仅仅数秒，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在幽蓝光芒中逐渐清晰。轮廓由流动的、闪烁的0和1构成，边缘不断波动、失真，如同信号不稳的全息投影。勉强能看出是一个少年的身形，穿着某种无法辨认款式的、同样由数据流构成的衣物。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的位置，闪烁着两点深邃、平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幽蓝色光芒**。
一个空灵、飘渺、却清晰了许多的声音，首接在三人（包括雷克斯）的意识中响起，不再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停……止……争……斗……”
“此……地……是……避……风……港……”
“危……险……仍……在……门……外……”
零，第一次以如此“具象”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它那双幽蓝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下方剑拔弩张的三人。
雷克斯的独眼猛地瞪大，狼牙棒悬在半空，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如同见了鬼：“这……这他妈又是什么鬼东西？！”
图书馆的尘封空气，因零的现身和它带来的信息，陷入了另一种更加诡异和深沉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