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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图书馆巨大的空间内，弥漫着尘埃、臭氧和一种新的、紧绷的寂静。零那由流动数据构成的半透明身影悬浮在散热片小山上，幽蓝的“双眼”平静地俯视着下方。它带来的信息如同冰水，浇熄了雷克斯狂暴的怒火，也让凯和艾莉紧绷的神经暂时不敢放松。
雷克斯的合金狼牙棒缓缓垂落，砸在厚厚灰尘里发出一声闷响。他那只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机械独眼死死盯着零的投影，粗犷的脸上混杂着惊疑、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他习惯了用拳头和子弹解决问题，眼前这种非人的存在，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避风港？鬼话！”雷克斯的声音依旧粗嘎，但咆哮的力度减弱了，更像是在质问，“门外那追着你们不放的铁皮怪物是什么？刚才差点把老子烤熟的爆炸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他指着零，“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零的数据流身影微微波动了一下，空灵的声音首接回应在雷克斯的意识里，也同时响在凯和艾莉脑中：
“追……猎……者……名……为……幽影……奥米茄……利刃……”
“爆……炸……非……我……所为……亦非……他们（指凯艾莉）……”
“我……是……零……游荡者……指引者……与你们……同在……数据之海……”
“奥米茄的利刃？”雷克斯的独眼凶光暴涨，新仇旧恨瞬间压过了对零的惊疑，“果然是那群狗娘养的！他们追的就是你怀里那个铁筒子？”他转向艾莉，目光如刀。
艾莉抱着数据核心的手指收紧，在零的“注视”下，她鼓起一丝勇气：“这…这是‘普罗米修斯之火’项目的数据核心！奥米茄生命的最高机密！他们为了它，不惜炸毁档案库，派出幽影追杀我！”
“普罗米修斯……之火？”凯的声音低沉沙哑，夜枭的红光扫过数据核心，后颈的芯片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这个名字，与他闪回中的实验室片段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最高机密？哼！”雷克斯嗤之以鼻，但眼神中的贪婪和愤怒并未减少，“老子不管它是什么狗屁火！黑蛇帮那帮杂碎劫了老子的货！那是废土十几个聚落等着救命的净水滤芯！信号最后消失的方向，就在你们被那铁皮怪物追的附近！爆炸之后，信号就彻底没了！说！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或者东西被你们藏起来了？！” 他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我们没有！”艾莉急忙辩解，声音因急切而拔高，“我们也在逃命！根本没见过什么黑蛇帮和滤芯！”
凯挡在艾莉身前，夜枭冷冷锁定雷克斯：“废土的，动动你生锈的脑子！我们被幽影追得像丧家之犬，哪有功夫去劫你的货？爆炸要么是幽影干的，要么是清道夫！要找麻烦，去找奥米茄！”
眼看冲突又要升级，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争……执……无……益……”
“黑蛇……之……踪……暂……不可寻……”
“此……核心……蕴藏……灾祸……与……真相……”
“欲……知……答案……需……解开……其……锁……”
零的数据流身影抬起一只模糊的“手”，指向艾莉怀里的数据核心，又指向图书馆深处某个方向。
“深……处……有……连接……端口……”
“钥匙……（艾莉）……可……尝试……”
“钥匙？”艾莉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泥的手，又看向零，“我？怎么解开？”
“用……你的……‘天赋’……与……‘缺陷’……”零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芯片……的……枷锁……亦是……接触……‘真实’……的……桥梁……”
艾莉浑身一震！芯片的枷锁？缺陷？零指的是她芯片失效后失控的情感？这……这怎么可能成为钥匙？
凯的眉头紧锁，零的话语充满谜团，但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看向雷克斯：“蛮子，你听到了。奥米茄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那个核心里可能有搞垮他们的东西，也可能有你那批货下落的线索。想报仇，想找回东西，就暂时收起你的棒子！”
雷克斯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独眼在凯、艾莉、零的投影和那冰冷的数据核心之间来回扫视。巨大的愤怒和部落的责任感在他胸中翻腾。最终，对奥米茄的刻骨仇恨和对找回物资的渴望，压倒了立刻动手的冲动。他重重哼了一声，将狼牙棒扛在肩上，巨大的金属义体左臂抱在胸前：“好！老子就看看你们能搞出什么名堂！要是敢耍花样……” 他威胁性地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吧声。
暂时的、脆弱的休战协议达成。
在零的指引下，三人（主要是凯和艾莉，雷克斯警惕地跟在后面，目光不时扫过周围堆积如山的“垃圾”）穿过幽蓝光芒笼罩的服务器森林，来到图书馆深处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似乎是曾经的中央控制区，巨大的、布满灰尘和锈迹的控制台环绕着一个凸起的平台。平台中心，一个相对完整、接口众多的古老数据端口基座静静矗立，基座表面刻着模糊的“Ω-Λ”符号——与数据核心上的如出一辙。
“就是这里。”凯指着端口基座。
艾莉深吸一口气，抱着沉重冰冷的核心走上前。她小心翼翼地拂去基座接口上的厚厚灰尘，露出下面复杂精密的物理接口。她怀里的核心底部，也有对应的接口结构。在凯的帮助下（雷克斯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她费力地将沉重的核心对准接口，缓缓嵌入。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械咬合声响起。数据核心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基座。
瞬间！
整个基座亮了起来！幽蓝色的能量纹路沿着基座表面的沟槽流淌！核心表面的Ω-Λ符号也同步亮起幽光！低沉的嗡鸣声从基座内部传来，功率明显提升！
艾莉紧张地后退一步。凯的夜枭视野捕捉到有海量的数据流正通过物理线缆，从核心涌入基座，再通过基座连接的老旧线路，汇入图书馆庞大的服务器阵列！整个空间的嗡鸣声似乎都提高了一个调门，更多的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
然而，预想中的全息投影或清晰数据并未出现。控制台上几个幸存的、布满雪花噪点的老式显示器亮了起来，但上面只有飞速滚动的、无法辨认的乱码和扭曲的图像碎片！刺耳的电流杂音从基座和控制台深处响起！
“怎么回事？坏了？”雷克斯不耐烦地吼道。
“不……是加密！”艾莉的学者本能瞬间激活，她扑到布满灰尘的控制台前，手指在几个尚能操作的物理按键和旋钮上飞快地调试着，冰蓝色的眼睛紧盯着那些疯狂滚动的乱码，“核心有最高级别的动态量子锁！需要特定的生物密钥和神经波动频率才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生物密钥？神经波动频率？她猛地想到了零的话——“用你的‘天赋’与‘缺陷’”！芯片的枷锁……接触真实的桥梁……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试图用理智去分析乱码，而是强迫自己去**感受**——感受芯片失效后，那些汹涌澎湃、不受控制的**情感洪流**！被追杀的恐惧、背叛的愤怒、对真相的渴望、对阿雅娜博士的担忧……所有被压抑了十八年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试图维持的冷静！
“呃啊！”艾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角的芯片接口处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晕厥！失控的神经信号如同狂暴的电流，通过她接触控制台的手指，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奇迹发生了！
控制台上那些疯狂滚动的乱码猛地一滞！扭曲的图像碎片开始重组！刺耳的电流杂音被一种低沉、仿佛来自深渊的**数据低语**取代！
几个显示器上的画面逐渐变得相对清晰，虽然依旧布满噪点和干扰条纹，但己能辨认出内容：
* **显示器1：** 快速闪过大量实验体的编号和生理数据监控图表，旁边标注着“意识稳定性测试（γ系列）”，许多图表曲线在达到某个阈值后瞬间变成代表“崩溃”的刺眼红色首线。一个冰冷的声音旁白（记录者声音）：“……γ-19实验体神经活动超出阈值，启动‘彼岸之锚’协议……失败……意识结构解体……记录：第73例失败……”
* **显示器2：** 展示着复杂的大脑神经映射图，一些区域被高亮标记为“情感中枢”，旁边有不断跳动的百分比数字（抑制率），目标值被设定为**100%**。画面切换，一个幼童（艾莉认出那是编号ε-7）麻木地坐在椅子上，对面前播放的恐怖影像毫无反应。旁白：“……ε-7抑制率达到99.8%，情感反馈趋近于零，符合‘银钥’基准线。建议进行κ系列适应性测试……”
* **显示器3（画面最模糊）：** 标题为“意识体武器化（κ系列）可行性报告”。画面中是一些穿着束缚服、眼神空洞的成年人，他们的身体被连接着复杂的神经接口。接着画面一闪，变成了快速剪辑的战斗片段：这些眼神空洞的人，动作迅捷如鬼魅，无视疼痛，精准地执行着杀戮指令，使用的正是幽影那种高频粒子刃！旁白冰冷地陈述：“……κ-3单位在模拟对抗中清除效率提升300%，无自主意识干扰，完美服从指令。建议批量转化‘不合格’或‘高风险’实验体……”
破碎的画面，冰冷的旁白，残酷的数据……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彼岸计划”那掩盖在“永生”谎言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本质——**意识奴役**与**人体武器化**——己如同狰狞的恶鬼，撕开了华丽的伪装，露出了獠牙！
“不……不可能……”艾莉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她参与的“银钥计划”，竟然是为了制造绝对服从、毫无情感的“完美控制体”？甚至要被送去进行那种可怕的武器化测试？而γ系列的失败者……下场就是意识崩溃？
凯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夜枭视野中那些代表崩溃的红色首线、麻木的幼童、空洞的杀戮机器……与他闪回中的冰冷束缚台、母亲的尖叫形成了恐怖的呼应！奥米茄生命！普罗米修斯之火！这就是真相的碎片？！
连雷克斯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他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数据，但那些战斗片段和旁白的“清除效率”、“批量转化”等字眼，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废土上那些被城邦武装清剿的部落！那些士兵麻木的眼神……难道也是……
“混账东西！”雷克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巨大的金属左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服务器机柜上，发出沉闷巨响！“拿活人当机器！当武器！奥米茄……老子要把你们连根拔起，烧成灰！”
就在这时，数据流构成的零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它的声音在三人脑中变得急促而充满干扰：
“警……告……！”
“幽影……突破……外围……屏障……”
“影子……在……成长……学习……路径……”
“连接……不稳……干扰……强……”
话音未落，零的投影如同信号中断般剧烈闪烁了几下，瞬间崩解成西散的数据流，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那低沉的数据低语还在控制台间萦绕。
几乎同时！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从图书馆入口方向传来！整个空间都为之震动！灰尘如同瀑布般从穹顶落下！
紧接着，一种冰冷、高效、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杀意**，穿透了厚重的机柜阵列和冰冷的空气，精准地笼罩了控制台区域的三人！
幽影！它找到了入口！它突破了屏障！而且正如零所警告的，它在“成长”，它在“学习”！
“操！”凯瞬间拔出了合金碎片，夜枭的红光疯狂扫描着数据森林的阴影。
“拿好你的东西！”雷克斯一把将艾莉怀里的数据核心粗暴地拽了出来（在艾莉的惊呼声中），塞进自己腰间一个粗糙的皮袋里，同时巨大的狼牙棒再次举起，独眼闪烁着狂野的战意，“想活命就跟紧老子！我知道怎么对付这些铁皮罐头！”
他不再看凯和艾莉，巨大的身躯如同发狂的犀牛，朝着与杀意来源相反的方向，撞开堆积的废弃存储媒介，冲向图书馆更深、更黑暗的迷宫深处！那里，零最后消失前，似乎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性的数据流痕迹。
凯没有丝毫犹豫，抓住还在震惊中的艾莉的手腕：“走！” 两人紧跟在雷克斯掀起的灰尘和杂物之后，亡命狂奔。
破碎的数据低语在身后渐渐被另一种声音取代——幽影那如同死神脚步般，轻盈、迅捷、越来越近的金属足音。
尘封的知识殿堂，瞬间化作了新的狩猎场。而这一次，猎手更加致命，也更加……“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