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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辞幽幽转醒时，只觉左臂的剧痛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酸胀，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药香与淡淡的血腥气。
陆辞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曹操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却带着几分疲惫与关切的脸。
“醒了？”曹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陆辞心中一凛，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曹操一把按住。
“躺着，别动。”曹操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伤，医者看过了，旧创并发，失血过多，需好生静养。”
“丞相……”陆辞声音虚弱，目光却下意识地在房内搜寻，最终落在了曹操手边那卷沾染了污迹的油纸包上。
曹操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将那卷条陈轻轻拿起，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本相己经看过了。”
陆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陆辞啊陆辞，”曹操缓缓踱了数步，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几分激赏，更有几分后怕，“你这书生，胆子比本相麾下任何一员猛将都大！如此惊天动地之策，你也敢献上来！”
陆辞勉力支撑起一丝笑容，面色惨白如雪：“丞相过誉。此策若成，利国利民，辞虽九死亦无悔。只是有负丞相厚望，险些让条陈落入贼手。”
曹操重重哼了一声，眼神陡然凌厉起来，“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早晚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你可知，你这《分田均赋条陈》，一旦公布，会是何等惊涛骇浪？”
陆辞气息微弱，眼神却依旧锐利：“辞知道。此策一出，便是与天下世家为敌，动摇其根本，他们焉能不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陆辞顿了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沫，被他用袖口拭去，继续道：“能如此快察觉，并设下这等杀局，必是许都城内根深蒂固的大族，他们怕了。”
“怕？”曹操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他们也配在本相面前言怕？本相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刀快，还是本相的剑利。”
曹操走到榻前，深深看了陆辞一眼：“你安心养伤。这份条陈，本相会亲自督办。至于那些刺客，本相己下令许褚和校事府全力追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挣扎着起身道：“丞相，此事体大，万望三思，切不可操之过急。那些世家盘根错节，势力庞大……”
“本相知道。”曹操打断他，语气却温和了些许，“你这脑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这些。放心，本相自有分寸。”
“枣祗、任峻，本相己命人秘密传来。你这分田、均赋之策，他们二人是关键。待你精神好些，本相再让他们来与你细议。”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满宠压低的声音：“丞相，枣校尉与任都尉到了。”
“让他们进来。”曹操沉声道。
不多时，枣祗、任峻二人被秘密引入。
他们显然也是一夜未眠，神色间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当看到榻上重伤的陆辞和面色凝重的曹操时，更是心头一跳。
“拜见丞相！”二人慌忙下拜。
“免礼。”曹操摆了摆手，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陆主簿遇刺之事，你们可知晓？”
枣祗与任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枣祗颤声道：“臣等……臣等也是刚刚听闻，不知陆主簿……”
“他为了何事遇刺，你们心中应该有数。”曹操语气加重，将那份《分田均赋条陈》重重拍在案上，“看看吧，这就是你们与陆辞密议的东西。”
枣祗与任峻看到那熟悉的油纸包，又瞥见上面干涸的血迹，脸色瞬间煞白。
他们原以为只是秘密商议，却不料竟会引来如此惨烈的杀身之祸，更没想到曹操竟己尽知此事。
“丞相息怒！”二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我等……我等只是与陆主簿探讨利国裕民之法，绝无他意啊！”
曹操冷哼：“利国裕民？此策若真能推行，确实是利国裕民。但此策，也是一把双刃剑，足以将那些盘踞国库、鱼肉百姓的硕鼠连根拔起。陆辞为了它，险些性命不保，你们二人，可有这份担当？”
枣祗与任峻浑身一震，抬起头，看向榻上气息奄奄却眼神坚定的陆辞，又看向曹操那双充满威严与期待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与恐惧感交织在他们心头。
沉默片刻，枣祗率先开口，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丞相，陆主簿以病弱之躯，尚敢为天下苍生一搏，我等深受其志。若能推行此策，安定流民，充盈国库，纵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任峻也重重叩首：“我等愿追随丞相，辅佐陆主簿，万死不辞！”
榻上的陆辞见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却因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猛咳。
曹操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豪气顿生。
遂扶起枣祗、任峻二人，沉声道：“有你们这句话，本相便放心了。此事，事关重大，需周密部署。从今日起，你们二人便留在司空府，与陆辞一同，完善此策。对外，只说协助陆辞处理军务文书。”
说完又转向陆辞，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给本相好好养伤。本相需要一个能运筹帷幄的陆伯言，而不是一个躺在榻上的病秧子。”
伯言是陆辞的字，曹操此刻称呼他的字，显是将其真正视作了心腹谋臣。
陆辞心中激荡，挣扎着想要应答，却被曹操眼神制止。
“此事，先秘而不宣。”曹操目光扫过三人，“待时机成熟，本相自会给天下一个惊喜。至于那些魑魅魍魉，本相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传令下去，全力搜捕刺客，任何包庇者，同罪。另外，从今日起，满宠府邸周边，加派三倍人手，暗中护卫。陆主簿若再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
